步氏便将小陈氏引荐给她,笑道,“这是府上四姑娘,你住的这院子原本是她的闺房。”
如意忙道叨扰,步氏便拉了小陈氏的手引着她上前,笑道,“我同你说笑话呢。不过你们两个投缘倒是真的,一样的爱读书,一样的清贵矜持的气派。年纪也相近。”
小陈氏不肯接话,如意却能体察到她此刻的羞恼。便也放柔了语气,问她最近在读些什么书。
小陈氏说的却是徐茂的文集,如意却不便评论舅舅的作品,便只照着徐茂的文风,又向她推荐了几个近世名家的诗文集。
小陈氏不爱攀扯关系,却有心彰显学问,总算肯接如意的话。
如意略听了几句,对小陈氏的品味和性情便也大致有数了。
没聊几句,便听外头有人进来提醒,“王爷来了。”
二郎这一日来得却比平日里都早,步氏不由飞快的看了小陈氏一眼。小陈氏却立刻面色发白,已站起身来做好告辞的准备了。
如意心下便已了然。
她当然不会开口留客。步氏也并未有什么出格的举止,很快便笑道,“看来我们得改日再来拜访了。”
二郎进屋前,依稀觉着梅花林的那一面有人正看向他。
他生性警惕,当即便看过去,却见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已同他对上了目光,却怔了一怔才慌忙回过神来,随即便逃一般的扭过头去继续赶路——那条路却通向这院子的角门。二郎望过去,见在门边等那小姑娘的女人略有些眼熟,便料想是太守府的内眷来探望如意。只是不留神同他相逢罢了。
他心下戒备略松懈,这才进屋里去。
屋里落了帐子,医女正在里头给如意更换草药和纱布。
二郎便给自己倒了杯茶,且等着她。瞧见她桌上信匣子没有落锁,上头随意搁了两张半折半开的信纸。略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拿起来阅读。
却听里头如意问道,“今日怎么来这么早就过来?是江州有消息了吗?”
旁的诸侯都可以不必在意,唯有顾长舟威望素重,又控制着长江之南大片土地,他的立场不能不问。偏偏江州的消息迟迟不到,这阵子他们都等得很焦虑。
二郎道,“还没有。使者到了豫章,连他的面都还没见着。”
又反问她,“陈家内眷常来看你?”
如意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虽是来看我,却未必意在看我。”
二郎顿了一顿,才问道,“怎么说?”
如意已换好了药,医女用铜盆端了纱布出来清洗,经过二郎身边。二郎看那纱布上已无血渍,肩膀便略略松懈下来,快步上前为如意打起帘子。如意正在整理胳膊上的吊带,觉出光线明亮,不由抬头来看。
她活动不便,二郎便上前替她打理,问道,“还是不敢动吗?”
他已比如意高了半头多,靠得近了,如意目光便扫到他脖颈上。看到他竟然有喉结,不由就愣了一愣。道,“……好多了。”
她也没再多想,只接过话头来,道,“……只是我私下揣摩罢了——陈家似乎想将女儿嫁给你。”
二郎眉头不由皱了一皱,先感到的竟是恼火。
然而这其实并不是件稀罕事——为平定乱世解民于倒悬而追随他的仁人志士并非没有,但想来也没几个。更多的人追随他还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他们觉着他最有可能平定天下、履践至尊,故而将身家性命压在他的身上。
为此嫁个女儿给他,根本就是顺理成章。毕竟婚姻是天然且牢固的盟约,是共富贵的有效保障。
何况他还尚未娶妻。
这一场叛乱平定下来,不知有多少人想嫁女给他,甚至都未必非要为嫡妻。
而他似乎也没理由拒绝——若当真拒绝了,反而幼稚愚蠢。
然而当着如意的面,他却不大愿意提这件事,只道,“随他们去。你若觉着烦得很,不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