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想到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追究。
最后还是选好了几件深se短褂,裁成方型,往木板表面刷满浆糊,将碎布平铺其上,堆叠个三四层,静待晾g。
日轮渐悬天幕中央,秋光愈发炽盛。
趁着响晴,祝晚棠又把面盆架搬到后院里,端来铜壶,招呼妻子过来洗头。
她的头发甚长,解开顶上那根素缎带子,云髻委顿垂散,宛如浓墨自上而下渲淋泼洒,顷刻间迤逦在地。祝晚棠不舍青丝染尘,悉数揽入怀中,一点一点濡sh以后,拿过药皂,开始缓慢搓r0u起来。
又因那捧长发天然稠密的缘故,清洗过程难免繁琐,除了需要寻常的香皂豆面以外,还得浸上一遍蛋清,洁净后,再用h杨木梳蘸取茶油花膏,顺着发根仔细梳理到底,方能显出斐然的柔顺亮泽来。
古人诗云:「兰膏坠发红玉春,燕钗拖颈抛盘云」——大抵就是如此情形了。
自然,事后养护亦是重要,每日晨起临睡,他有替妻子篦头的习惯,梳个百余下,保障发须繁茂不脱。
他看顾她远胜于他自己。
约莫耗了小半时辰,总算完成这场沐濯,苏柔拿g巾子裹好sh发,就着剩水,又帮祝晚棠梳洗一遍。
皂里混了无患子的碎末,遇水便起绵滑泡沫,她把这些细沫覆上丈夫头发,稳稳托住他的后脑,十指灵活穿行在发根之中,从后颈绕至两侧额角,或轻或重地按压起来。
这套推拿手法还是祝晚棠言传身教的,她在他身上演练多次,已俱老练之势,力道把控更是轻缓,指腹划过头皮,su麻麻的,很是松缓疲劳。
“舒服吧。”
她抚回风池位置,拇指规律地反复r0u挤,“我这个学徒当的可还行?”
祝晚棠双眸闭合,暖yan隔在眼皮之外,使得原本昏暗无光的视野里晕开一抹橘红,他喉间逸出一丝轻哼,只怡然道:“可以出师了。”
正享受间,忽听对方低呼一声:“嗳,怎么有白头发了。”
话音落下,但觉头顶传来细微刺痒,祝晚棠掀起眼帘,瞧见一根发丝递到眼前,颤颤迎着日光,泛出趋近透明的白亮。
苏柔抬起sh润指尖,揶揄般戳向丈夫脸颊,笑道:“才二十五,就开始白头啦。”
他没答话,接过端详一阵,随后轻轻吹气,让那白发晃晃悠悠飘飞远去了。
“别丢——”
她抬眸望向半空,言语中带着几分惋惜,“我还想存着呢。”
“等以后我成了老头子,你天天都能拔的,到时候想存多少有多少。”
祝晚棠忍不住捺了捺她的鼻尖,静静微笑起来。
【其四·霜露重上】
喝了几碗红枣甜汤,当天夜里,癸水居然蜿蜒渗出。
幸好提前穿了月事带,不至于染sh衣裙被衾,只是腹中仿佛坠有重物,虽不疼痛,可压迫腰肢,辗转反侧间透着酸软,令人不适。
这一缕乍隐乍现的涩意纠缠整夜,直至翌日清晨,已有扩散征兆。
苏柔伏在床前,恹恹的不愿起身,拿过交刀,裁剪半融绿蜡,细火摇曳,焰心明灭不定,室内光景顿陷昏默当中。
而微弱烛晖照出屏风上的浓墨山se,虚实交错之下,使得后方人影愈发朦胧,唯有一阵窸窣声响传来,仿佛正在摆弄某种物件。
不多时,祝晚棠缓步绕过座屏,捧着一个套了绢缎的袖炉,递到妻子怀里去。
“已经点燃了,呆会起来就捂上吧,别冻着肚子。”
他温声嘱咐道,回身仔细检查窗扉与炭盆,临走之前还不忘伸手探进被窝,确认搁在她脚边的汤婆子尚有余温。
“你去忙吧,这里没什么要紧的。”
苏柔唇角噙着婉和笑意,以示无妨,“我再睡会就好。”
话虽如此,人竟难以入眠,索x从床头柜上拿过针线笸箩,想把鞋垫纳好。
这一动身,腿心霎时漫出一gu水ye,浸在重重绵纸里,sh闷异常,加上腰腹处时不时有酸涨作祟,难以维系长久的静坐姿势。
苏柔复又重新起身,在内堂踱了半圈步子,随后停在窗边,推开一线细窄缝隙,凝目望向墙院之外。但见秋深露重,茅屋瓦舍打了一层薄霜,溟蒙寒气覆盖郁郁竹枝,冲淡原有的绿意。因怕受了cha0冷,她揣起小袖炉贴向腹部,炉内燃了炭饼,上面铺满香灰,掩住蒸腾白烟,仅剩热而芳馨的气息静默漫出,她在神思逐渐安定之余,不免生出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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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霜露重下】
因着昨夜那场床纬嬉闹,苏柔始终有些心虚,梳洗既毕,服过药,便执了一把麈尾,借口洒扫躲入东厢房中,避而不出。
厢房一应桌子案杌g净齐整,左面置了两台博古架,对角则放了一座千秋柜,各自存有书卷典籍,或是棋盘笔墨,其中夹杂不少稀奇古怪的摆件,诸如g花、纸伞和竹制茶具一类——都是从前远游途中所收获的。
屋内每日都由祝晚棠清洁收拾,其实没有多少积灰,她装模作样扫了一圈,随后拿过一本《搜神记》,坐在窗边,默默起来。
夫妻两个虽通文字,却对四书五经先人教化之流无甚兴趣,平日里苏柔更为清闲,杂学旁收了不少文章,大多是些古今逸闻、神异奇谭,常与丈夫共读,颇得乐趣。
“汉北海营陵有道人,能令人与已si人相见。其同郡人妇si已数年,闻而往见之……”
一时贪看,读至第二卷时,忽听槅门轻响,似乎有人推门而入。
“在看什么呢?”
祝晚棠含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