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前面那些固定的阵法,飞蝗阵全是远程攒射,虽不要求攒射的弓手,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水平,却也要大差不差。至少,五十步内,箭不虚才行。
这种要求,若是放在正规的部伍之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难度。但是,只凭眼前这区区一县之地的五百团练,实在是有些不太靠谱了。
方才马振这话一出,副将差点以为是马振真个起了杀心了。话说一个小小的都头,杀了其实也就杀了,但是眼前这位,听说县尊大人可是顶顶重视的。倘若真个就这么射杀了,岂不明着削了县尊大人的面子?为了一个王定,却往死里去得罪一县之主,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好在,有了马振后面的话,副将这才算明白过来。感情这位大人是心里不忿,要找回些面子来罢了。
只是如此一来,就算终于逼的那个萧都头露出些狼狈,但自个儿这边却是手段尽出,却终不能真个把人家怎样,这份面儿,便来的有些牵强了,一旦传扬出去,也未见得多么光彩了。说起来,倒是有如小孩子打架赌气似的,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了,总要在最后唾人家两口才解气。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萧都头也硬是了得,无论是不是有所凭持,单只这份孤身闯营的胆气,便让人着实佩服的紧。
副将心下感叹着,一边将将令传了下去,又一再的叮嘱了一番,务必检查好箭枝,千万莫真的伤了萧天才是。
没人注意到,便在外面众人领命准备之际,帐子后面一个角落里,却有一双怨毒的眸子闪动。听着前面的军令,微一沉吟,随即眼中划过一丝狞然,身影微晃,下一刻,已是不见了踪影。
萧天能感觉到后背上有汗水涔涔而下,这一连番的过关,虽然有惊无险,但无时无刻的高度精神紧张,却也让他有了几分疲惫。
纵目望去,已经能遥遥的看到中军大帐的帐篷顶了。前方显出一片坦途,空空荡荡的,整个大营,似乎便只剩下他一个人,沉寂的氛围,让他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萧天告进!”
口中再次高声喊着,眼神却微不可查的打量着四周。这算是结束了吗?他心中暗暗的想道。
从刚才那些不断退去的士卒的眼神中,他能察觉到里面的敬佩之色。而且,已经连闯了这么多阵,也不见马振真个下死手,眼前中军帐在即,又不见任何阵势,按理说,确实也差不多了。
只是这心思刚起,一阵异响,便将那心思扑灭。
重叠的营帐后有低沉的鼓点响起,初时只是零星的响着,但不过片刻,便猛然连成一片,轰轰然如万马齐喑,急切切似密雨骈集。
随着如同压在心头的鼓声,前方忽然涌出一队士卒,人人张弓搭箭,隐隐可见最前一排的箭头光华流转,在日光的反射下,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四下里,风云翕动,气机迫人,似乎瞬间温度降低了好几度。
梆!
一声清脆的鼓声,突兀的高亮起来。原本密如骤雨的鼓点便戛然而止,四下里重回沉寂。
但随着鼓响停息,那一队弓卒,却齐齐低喝一声,两膀叫力,弓开满月,下一刻,万点寒星,已是齐刷刷对准了这边。
扑啦啦——
刁斗上有旗子迎风抖动之声,随着这声响的响起,萧天平视的瞳子蓦地紧紧收缩了起来……。。
视线中,星芒如电,密如骤雨,眨眼间已是铺天盖地般宣泄而下。
他要杀我!
这是萧天第一个浮上心头的反应。眼中猛然暴起一片厉芒,一口气提足了,便要纵身向前。
四周都是空旷之地,躲都没地儿躲去。这种情形,除了拼命向前外,实在再没有任何好办法。只有在最快的时间内冲进去,才有可能活命。这和骑兵面对弓弩时,有进无退的道理一样。
只是他身子刚刚一动,却又不禁的心中一怔。就在这一瞬间,他分明看到那些箭矢纷纷坠落在身畔两侧之地,根本就不是真的射向自己的。
而除了开始的一片箭雨中闪着寒光,再往后的,虽然对着自己,却似乎全然没了杀气,视野中,也不见半分锋芒。
没有箭头!
他脚下不停,两手举起护住头面,努力躲闪之时,已是从几支落到身上的箭枝上,看出了端倪。
心思电转之际,霎那间已是明白过来,不由的顿时也如同那位副将一样,哭笑不得起来。
然而,就在唇角那丝苦笑刚刚泛起之际,猛地却一阵心悸瞬间浮上。漫空暗影之中,三点寒星夹在其中,已是顷刻间临近。一奔咽喉,另外两支,却是直往心窝处射来。
从初时的一瞬间心神放松,到鼓声响起后的极度紧张,再到觉射来的箭没有箭头,这忽起忽落、大惊大松的心绪变化后,这一刻,实在是他心神最为松弛之时。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那追魂夺命的杀着,却终于出现了。
来不及再去多想,甚至连愤怒都不及表露,万点箭影之中,他拼命的扭转身子,同时,口中暴喝声中,两手猛然挥出……。
血光迸现,一抹艳红飞溅之中,下一刻,已是仰身翻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