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他便早早派人回去报信,一来是以安家中老父之心;再就是想报知吴家,希望吴家能派人接应一下。
如今东南大乱,盗匪山贼多如牛毛一般。这一路回来,已经不知洒了多少银钱出去,这才战战兢兢的过来了。
可是,这几天来,路上忽然太平了起来。连续三天了,竟是未见哪怕一个强人。这在以前或许算是正常,但放在眼下这个时候,可是古怪的很了。
难不成京口一地就真这么威名赫赫?竟让众多盗匪山贼都不敢在周边靠近?
事出反常必为妖!他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挑起车帘往外看了看,但见日头已然偏西,大道左右两边的山脉尽皆笼上一层金色。
四下里一片寂寂,除了车马队粼粼的车轮声和马儿的蹄声,人的脚步声,唯有山风刮过林间的呼呼声,似乎显出一派静谧祥和之气。
可是他心中此刻,却是半点祥和也没有,那股不安的预感,再一次更重的升腾起来。
“来人!”
他深深吸口气,竭力将心中的不安压下,向外高声叫道。
一个浑身短打的家人应声纵马而来,转到车子旁,在马上一躬身,抱拳道:“大公子。”
徐直点点头,问道:“此地离着泽县还有多远?前方是什么所在?”
这泽县正是离着京口五十里的一处土城,因为地势平坦,且多河流,故称为泽县。
他之前派人回去通报,说的就是此处。只不过当时只是他的预估,车队其时还离着泽县有数十里路呢。
“回禀大公子,此地离着泽县还有十里左右,以目前的度,今晚应是能到的泽县。前方是一处坡地,唤作青泥岗的,倒是也有个小村子,大约总共二三十户人家,都是姓卢的,便唤作卢家村。”
家人抬头远远张望了一下,抱拳回道。
徐直沉吟了一下,抬手一挥,沉声道:“吩咐下去,今日便在卢家村扎住。且等明日天亮,再行赶路。”
家人一愣,脸上显出疑惑之色,搞不懂为什么突然要停下。虽说眼下天色不早,但是只要大伙儿加把劲儿,十里地也不过就个把时辰的样子。泽县虽小,总也算是个城,多少要比这小村子好多了吧。
只是这想法也只是在心头打了个转,便立刻抛诸脑后。身为下人,一切便是以主家之令为准。尤其大公子常年带队,想来总是有些自己不懂的心思的。
想着,在马上微一躬身,便拨转马头传令去了。
徐直看着他背影离去,口中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他何尝不知那家人的心思?只是在心头那股不详的阴影,还有这一路的古怪,让他宁可再慢一些,也不肯多冒哪怕半分危险。
身子缩回车厢里,轻轻的靠在软垫上,幽暗的光线中,他脸上已不可自抑的显出疲惫之色。
此次京口斗法,他心中隐隐感到了危机。所以,曾一度跟父亲进言,想要借此脱离吴家。只可惜,最终还是未能如愿。
这些年,徐家已经积累下不小的财富。按照他的想法,只要沉下心好好经营,未必就非要继续依靠吴家。
吴家这几年的口碑实在不怎么样,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对徐家是祸非福。只是父亲碍于情面,迟迟下不了决心,让他也是无可奈何。
但愿这次能平安无事吧,他微微闭上眼睛,心中暗暗祷告着。
“徐大郎,你搞什么鬼?如你这般走法,莫不是要走到过年?”
正闭眼养神之际,车外忽然一阵蹄声靠近,接着,一个不满的叫声便传入了耳中。
徐直脸上泛起几分厌恶,但随即又连忙掩饰过去。外面这人是吴家的,听说是吴家旁系的一个侄子,叫做吴志友。此番吴家派出本家车队,统一划给徐家运货,这个吴志友就是吴家的带队人。
只不过,此人极是势力。认为徐家只是吴家的附庸,一路上,对徐直便呼呼喝喝的,颇为无礼。若不是临行之前有言,一切皆有徐直决断,只怕早不知搞出多少幺蛾子来。
这吴志远此番跟来,还有一项使命,就是与盐政司的人交涉,期望能得到盐政司的支持。
只是听说事儿办的不怎么顺利,盐政司那边既没说管,也没说不管,只草草回了一封信打了。虽然具体内容徐直不知道,但只从吴志远脸上的悻悻,便能猜到一二。
不过他厌恶归厌恶,眼下却是两家生死关头的紧要时刻,容不得旁生枝节,也只能虚与委蛇了。
“呵呵,志远兄,此地已然离着京口不远,何必如此着急?眼下天色不早,如今又是多事之秋,总要稳妥些好。想来吴家主那边再急,也不差这一晚的功夫,你说是不是?”
口中假笑着,伸手欲要掀开帘子,却不等他手伸过去,那车帘早被人一把扯开,一张白皙中透着青色的脸孔便显露在眼前。
“一晚?哼,时间倒是不急,只不过你们徐家从开始就拖拖拉拉的,当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这眼下都到了门口了,你便再拖又能拖到几时?我劝你还是别乱生什么心思的好,不然,我家老爷责怪下来,怕是徐家主面皮上也不好看吧。”
吴志远眼中满是不屑之色,一脸冷笑的斜睨着车中的徐直,差点就直唤徐怀远的名字了。
徐直脸色微变,险险没压住火气。只是一再告诫自己冷静,这才强自压下火气,勉强挤出几丝笑容,道:“志远兄,你这是什么话?徐某如此安排,不过是完全之计罢了,何曾有什么别的心思?此番你我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万一出了事儿,难不成我徐家还能独身事外不成?”
吴志远哼了一声,撇嘴道:“说的倒是好听,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令车队停下?这青天白日的,一路连个兔子都不见,又何需什么完全之计?你是当自己白痴还是当我白痴呢。”
徐直再也忍不住,不由勃然变色,怒道:“吴志远,出门之时咱们是怎么说的?一切皆有徐某决断,你当时也是应下的,如今………”
梆!梆梆梆!
他话未说完,忽然一阵急剧的梆子声蓦然而起,生生将他的话声打断。徐直心中猛然一跳,霍然探头看去,霎时间脸上满是灰败在之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