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腹中胎儿的位置不顺,这是在为你顺胎,你忍着些,老师,忍着些,很快便好了,很快……”
林琅自后往前半捆式地抱着君钰,下颌贴在那人汗湿的面颊与颈项处。
肚皮被两个胎儿盛得鼓鼓囊囊,老者的手掌跟在洁白的肚侧位置狠狠地按压下去。随之是君钰压抑的呻吟溢出:“呃啊……”
闭目不去看那残忍的画面,林琅只更埋首贴近那人的肌肤,似乎唯有如此贴近,才能感受或是分担一些君钰那般的痛楚。
时光漫长地要将人淩迟了一般。
西苑之中,火光灼人。
君啓执剑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君啓身后瑟缩着大秦的太子江穆风。
对面的人取了块帕子,擦拭着手中的寒铁宝剑,语气玩味地对君啓道:“君小少爷,上次一别可还想念本侯?你这麽紧张做什麽?哟,身后的可是太子殿下?为何太子殿下穿着下等士兵的甲胄?”
“……”
见两人都不言语,那人继续缓步走近道:“怎麽,太子殿下认不得微臣?”
那人缓缓擡首,盔甲下清晰出一张气势逼人的面孔。
见到那人的容貌,江穆风浑身颤抖,似惧似怒地看着逼近的人:“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约莫廿岁(二十岁)余的年纪,火光照映出与那眉目间不相符的风霜,他长着一双尾部上挑而张扬的丹凤眼,上面是一副细长而不失英挺的浓眉,鼻梁直挺,薄唇轻抿,下颌削尖而刚毅。他皮肤麦色,散发着健康的光泽,光看他的脸,瞧起来如何都是龙章凤姿英俊逼人,只是,那双凤目里的杀伐之气却让人畏惧而不堪亲近。
方才便是这个人一手将自己的胞弟江穆安随手甩开而跌死,也便是这个人下令将这西苑诸人屠杀而尽。若不是他被君啓拉住躲在房檐上,现下怕亦只是一具冷透的尸身。
林彰闻言轻笑一声,向江穆风倾身一揖,作礼道:“长明侯林清崎,拜见太子殿下。深夜惊扰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措辞恭敬,语气里却无半分的请罪之意,“每每见到太子殿下皆是大宴,太子与微臣相距甚远,殿下又日理万机,自然是记不得微臣的。”
一听到“林”
字,江穆风不由怒火直烧,却碍着局势,不得不压下怒火,但到底是少年心性,方是讽刺道:“原来是长明侯车骑将军!怎麽,宣王竟是等不住要谋害本宫了吗?”
他虽年幼,却也十分明了朝中局势。林琅不仅有独立的宣国,且实则在大秦朝中已达“挟天子以令诸侯”
的地步,秦国十一州,便有九州在林姓“贼子”
的掌控中。他江氏皇族的权势地位薄弱,他的父皇,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连执行权力都没有傀儡皇帝。
林氏一门,林彰为第三子。初时,林彰与林琅因嫡位而産生过矛盾。林谦长子林昂阵亡后迟迟未立太子,因林谦偏爱小辈,而幼子林健风头一时,后来林健溺水早亡,以至于剩下的最有实力的林琅与林彰夺太子之位。
夺位之争明枪暗箭、各种阴谋阳谋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四年。然,林彰输在喜骑射书法,好战却无谋略,个人勇武却无统帅之风,恃才傲物加上人又放蕩不善交际,在朝中只有交好的杨氏与李丁、李岩几人支持与他。反观林琅却是低调卑谦了十数年,实则一呼百应,几大世家明里暗里的帮助,加之后来林谦亲信李灿等人的辅助,这场夺位之战,无疑是林琅成了胜者。
太子之争中,林琅亦几次性命堪忧,但教人无法理解的是,林琅继承宣王之位后却未对林彰做出极端的不善之举,甚至在出征沧州之战让林彰驻守旧都许地,将一国旧都皆交给了林彰。
不论如何,林彰如今却是林琅得力部将之一。
林彰微微扯了扯嘴角,道:“太子殿下想是误会了,宣王收到消息有反贼今夜要谋害殿下,特命本侯来保护殿下。”
君啓忙将江穆风拉倒身后,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心,低声道:“莫要妄动,静观其变。”
“……”
江穆风狠狠捏了捏手心,才克制出诸多的愤恨之言。
君啓拽了拽江穆风的袖子,他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有劳长明侯了。不知长明侯捉到那个什麽反贼了没有?”
“还未。”
“本宫念着有长明侯在,那些个什麽反贼都不敢不自量力上来受死。更深露重,长明侯也莫要太过操劳,还请侯爷撤了这些卫队,早些去歇息吧。”
林彰道:“今夜本侯值夜,不到天明不可歇息。”
“那些个火把照的本宫的眼目不适。
“一、五两队,下去。”
林彰随意说到,浩浩蕩蕩的步子立时响起,密集的包围圈顿时清减了不少。
江穆风紧绷的神经却未随着有一丝放松:“长明侯,夜已深,本宫想歇息了,可否叫这些玄甲军让出一条道?”
“……”
林彰但笑不语,只一边用帕子开始擦拭手中的宝剑,一边好整以暇地瞧着两人。
被一个屠戮者盯猎物般地盯着,江穆风不由紧张地冷汗直冒。
林彰按了按耳垂,道:“方才风大,请恕本侯耳力不佳,太子殿下刚刚说的可否再複述一遍?”
“别怕。”
君啓悄悄耳语道,江穆风喉头耸动了一下,尽量克制自己音嗓不颤,道:“长明侯,本宫无需你的护卫,可否请长明侯让你的人都让开……”
摆弄着手中的长剑,火光下明灭下,林彰那张俊毅的面孔上,眉毛皱了皱,似乎是不满意那剑身散发的光泽,沉寂了一下,林彰突然出声道:“不对啊——反贼还未抓住,本侯如何能放心太子殿下的安危。”
那双淩厉的凤倏忽射向君啓,“君小公子腰间的剑可是不知胜过我这把破铜烂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