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笑了,那也是孩儿之功!”
宋青书嬉笑着道。
“巧言令色!”
宋远桥板着脸道。
“孩儿是彩衣娱亲!”
宋青书却是洋洋自得。
宋远桥轻叹了口气,随手拿起明湛与藤条一同送来的创伤药给宋青书上药。“你三叔之伤所需伤药竟在汝阳王府,只怕你三叔受伤之事与汝阳王府脱不了干系。”
经宋远桥提醒宋青书也想起了一事,当下肃然道:“爹爹,这次孩儿在汝阳王府见到一个高手,他的左颊上生着颗大黑痣王府中人称他为三先生。孩儿曾与其弟子交手,所用武功正是大力金刚指!”
宋远桥神色微动,叹道:“意料之中!青书,黑玉断续膏之事你仍不愿说出究竟是谁告诉你的吗?”
“孩儿曾对那人立下誓言……”
宋青书低着头轻声道。
“无妨,”
宋远桥轻笑着拍拍宋青书的肩头,他也不过是随意一问不曾期待能从独子口中问出真相。宋远桥当武当代掌门也有多年老于世故,自然明了此人对武当是善非恶,若是存心挑起武当与朝廷的争端也不会将黑玉断续膏之事告之一介孩童。“君子重诺,青书你不必心存愧疚。除了黑玉断续膏之事他可曾说过其他?”
“他说要小心朝廷!”
宋青书见宋远桥不再追问他如何得知黑玉断续膏之事,自然乐意尽可能多的将上一世他所知的事借那位“神秘人”
之口警示宋远桥。“这次我随七叔去太原贺寿一样有朝廷中人打着明教的旗号行刺,若是当时王老爷子中计便会与明教生仇。同样的,若是三叔之伤我武当认定是少林所为与少林不死不休,其余四大派固然是渔翁得利,但终究不如朝廷所得土地钱粮。更何况如今义军四起,若是少了武林中人的协助,朝廷剿灭义军阵前斩将也会大为方便。”
宋远桥悚然而惊,目视着这个俊美不凡却仍苍白荏弱的独生爱子,不禁微微叹息着伸出手轻抚他单薄的背脊,慢慢道:“你所说不无道理,此事我还需与你太师父商议。青书,爹爹与你三叔师出同门情同手足,这些年他手足俱废卧床不起,爹爹枉为大师兄却无能为力,始终耿耿于怀。如今见他痊愈如常人,爹爹心里很高兴。男儿在世当俯仰无愧于天地,既是义所应当便该虽百死而无悔。青书,你要谨记!”
“孩儿明白,必不敢忘爹爹今日之教诲!”
宋青书被宋远桥这番忽而温情忽而严苛的话说地一片茫然,只下意识地点头称是,心头无由地泛起一阵无力的惶恐。
黑玉断续膏的代价
翌日一早宋远桥便将他们父子之间的这段谈话如数告知张三丰与其余武当诸侠,众人虽对宋青书所说朝廷处心积虑挑起武林争斗坐收渔利的推断暗自心惊,可仔细推敲这其中的关窍又觉这种推断并非空穴来风。张三丰背着手站在天井里望着天井里的那棵大槐树微微出神,许久才道:“此事好生凶险,松溪,你怎么看?”
武当七侠中属张松溪最是足智多谋,他平素沉默寡言,但潜心料事,言必有中。“青书所料若是无错,朝廷所做的应是两件事。一是挑起武林各大派之间的争斗,比如三哥当年之伤。正如青书所说,若是当年我武当立意与少林争个高下,只怕今时今日已无武当与少林。”
莫声谷年轻气盛,听张松溪这么说心中不服当下便反驳道:“四哥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少林百年根基,我武当也不是徒具虚名,何以……”
他话才了说了半截便见张松溪向着他微微一笑那后面的半句便吞了回去,心思再一转不禁骇然。朝廷既能栽赃嫁祸又如何不能趁火打劫?
见莫声谷已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张松溪续道:“挑起武林各派之间的争斗,其意便是土地钱粮。”
张松溪此话一出众人都大为愤怒,历朝历代以来佛道两家从无向朝廷纳贡捐粮的规矩,若是朝廷无道每逢荒年总有百姓带着土地投向佛门或道门,只需缴纳少量钱粮便可逃避朝廷的苛捐重税。然而此事却并非刻意与朝廷争利,元廷待汉人如马牛,若不是托庇于武当不知有多少百姓死在元兵的层层盘剥之下。武当既然代替元廷领受了百姓上缴的钱粮,自然也就代替元廷承担了元廷从未承担过的守土安民赈灾扶危的责任。“这第二便是挑起我武林正道与明教的争斗。明教虽为魔教,教中弟子多行不义胡作非为却向来与元廷作对,这些年弥勒教、白莲教先后起事,两位教主周子旺、韩山童均出自明教。挑起武林正道与明教的争斗,朝廷应是剑指各路义军削弱义军实力。”
“好毒辣的手段!”
莫声谷抽着气道。
“汝阳王不愧为元廷第一能人,果然才干超群智谋无双。”
俞莲舟却沉着脸夸赞,顿了顿又忽然向宋远桥问道,“大哥,青书仍不肯说究竟是何人告诉他黑玉断续膏之事?那人既能知晓黑玉断续膏、能提醒青书小心朝廷,必是对朝廷一举一动极之熟悉,若能得他助力……”
宋远桥摇头道:“青书对那人曾有承诺。况且那人若是方便相助便早该登门拜访我武当,如此隐匿行藏想是另有顾虑。”
“既是如此,此事便作罢吧。”
俞莲舟叹道。
“正该如此!”
俞莲舟心有遗憾,殷梨亭却是心思单纯。“那人好心提醒,我们武当断不能恩将仇报陷他于危险。”
张三丰沉默至此,终于道:“峨嵋灭绝师太的师兄孤鸿子因败于明教杨逍之手而病故;华山派白垣亦是死于明教中人之手;当年金毛狮王谢逊为寻成昆夺屠龙刀又连杀各大派多名弟子,就连少林空见大师也死在他的手上,我武林正道与明教之间的仇怨已结地太深了。”
还有一句张三丰却隐下了没提,武当五侠张翠山在武林正道眼中不也一样是因魔教之故以致身败名裂?正邪之分犹如利刃劈下壁垒分明,稍有僭越便死无葬身之地,要化解武林诸大门派与明教的仇怨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