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微微一笑,夹了一筷青菜到莫声谷碗里。“我这道菜做地最好。”
一个厨艺精湛的厨师好比一个武林中的绝顶高手,并不是非得用尽山珍海味方能做出美味无穷的佳肴来,而是哪怕是在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道炒青菜中都能平淡之中现神奇。他上一世学来的本事,只可惜有人从不欣赏。好在艺多不压身,今日便治了自己的腹中之饥。
莫声谷吞下一口青菜又是连连点头,只是此时嘴里早已被美食占满了再腾不出说话的余地。宋青书也已饿了两天虽然用餐的速度仍可说是慢条斯理,可吃下的食物却是半点不比莫声谷少。一时间餐桌上只听到杯盘轻响只见到下箸如雨,一片刀光剑影惨烈厮杀。菜足饭饱,莫声谷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叹道:“不知纪姑娘的事灭绝师太会如何处置?”
“灭绝师太为人虽执拗护短,却也是心高气傲言出必践之人,这次的谎言被揭穿她既然答应了会给六叔一个交代就绝不会再以谎言相欺。他日峨嵋派在江湖中宣告的纪师姑的死因,必然是事实的全部!”
宋青书跟着放下饭碗,面上却仍有些意犹未尽。只是此时已是杯盘狼藉锅底朝天,他再怎么恋恋不舍也只能暂且休战。
倘若此时灭绝师太在场必然要感叹一句:“小子何等眼明心亮,为何我峨嵋竟无此等人才?”
只是此时灭绝师太早已离开武当范围,坐在宋青书对面的莫声谷对他的一身好厨艺仍念念不忘,闻言也只是略微点头。他迟疑片刻,忽然纳闷地重复了一遍方才宋青书劝殷梨亭的那句话:“情之所钟,身不由己?”
以莫声谷对宋青书的了解,他已经敏感地意识到或许这句话并非只是宋青书随口一说劝解殷梨亭,而是他自己言出肺腑绝无伪饰。
可此时宋青书早已恢复了过来,心若磐石八风不动,只笑嘻嘻地道:“将来七叔遇着了意中人便明白了!”
莫声谷不禁失笑,随手拿起一块鱼骨往宋青书头上扔去。“编派师叔、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泉州海战的那一夜后,莫声谷曾想过是不是该向师父或者大师兄略提一下自己的终生大事,只是赈济灾民之事千头万绪这才耽搁了下来。哪知赈济灾民的事还不曾理出头绪,六哥的未婚妻竟早已移情别恋。纪晓芙生前他也曾见过一面,当时对着这个温婉善良的未来六嫂,他也十分满意。谁能料到这样一位规矩守礼的弱女子也能做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来?女人心果然直如海底针一般教人难以捉摸。想到此节,莫声谷不由打消了靠师父之命媒妁之言给自己找妻子的念头,他已然明白到自己的妻子若非与自己情投意合,即便能够顺利成亲只怕婚后的生活也只是相敬如冰。可若要在闯荡江湖之余寻到一个倾心相许的女子,年龄相当、男未婚女未嫁、再将她娶为妻子,这种机缘可望而不可即。好在莫声谷生性豪迈不拘小节,既然娶妻之事不可急于一时,他也就暂且放下不萦于怀,只管享受在武当时与众师兄们一同行侠济世的潇洒快意。想到今日揭穿灭绝的谎言已然证明宋青书伪造书信非但不是有心作恶反而是一片苦心,莫声谷沉吟片刻后轻声劝道:“你爹爹也是怕你走上歧途,并非有心……”
“他都想饿死我了!七叔不必多言!”
提到宋远桥,宋青书心中犹自忿忿当即冷下脸。
分明是你自己因负气故意绝食令你爹爹日夜忧心!想到方才他“长辈教训晚辈不敢怨怼”
安抚殷梨亭之语,莫声谷简直不知如何回应。却在此时,莫声谷的背后忽然响起了宋远桥的声音。“你们叔侄俩真是好兴致!”
“爹爹!”
宋青书见到宋远桥好似老鼠见猫,诚惶诚恐地站起身神色异常恭敬再不见半点不驯。
宋远桥的目光在宋青书仍显红肿的半边脸颊上绕了一圈又往桌上一扫,当下冷哼一声。“真是出息了,还会自己做饭?既已用过膳,还不走?”
“是!”
宋青书不敢多言只乖巧地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跟着宋远桥回去。
被独自留下的莫声谷呆坐许久不禁失笑,看来他的担心是多虑了。恍惚间忽然忆起一桩小事:青书方才好像添了三次饭?
殷梨亭下武当
灭绝师太之后的所为,正如宋青书预料的一般,在回到峨嵋后不久她便令门下弟子放出消息,只道是纪晓芙勾结魔教背叛师门已被峨嵋掌门清理门户。这消息再由峨嵋传递至武当已是一个月之后,武当众人虽早知内情,此时听闻纪晓芙原是被灭绝清理门户也不由沉默。纪晓芙之死乃是继武当张翠山自刎之后第二件与魔教有关的大事,因此当峨嵋派将消息散播出去后不久,江湖上便已然是人尽皆知。在武当习武的叶轻泉向宋青书问明了情况,也不由心有余悸地叹道:“原来与魔教妖人来往后果竟是如此严重,非但江湖容不下竟连师门也容不下!”
叶轻泉所言非虚,灭绝师太将消息传出后,武林正道非但无一人怨她出手狠辣,反而人人叹服她铁面无私。纪晓芙的真面目未曾暴露之前,宋青书处心积虑要揭下这张画皮还他六叔自由,可当她真成了武林正道人士人人言道“可杀”
的人物时,宋青书又难免有些物伤其类,望着后怕不已的叶轻泉许久,才低声叹道:“前车可鉴,他日你我行走江湖切不可有半点行差踏错!”
叶轻泉心知宋青书这句实乃金玉良言,当下老老实实地稽首施礼道:“轻泉谨记宋师兄教诲!”
叶轻泉如此乖巧宋青书自然欢喜,轻抚着他的颈项正欲多交代几句,道童灵犀忽然找上门来言道太师父张三丰业已出关,令宋青书速去紫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