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听着教习讲书,偶尔提记下几句。
他看着宣纸上不小心滴下的一团墨迹,向来平稳到极致的眼神却冷了许多。
越棠闭了闭眼。
在沈觅面前,他片刻不得轻松。
不实的话他说了太多,今日也没有例外。
可唯独今日,他忽然有些难以道清的不适。
他应当,没有出错。
前方长案前的教习此时讲到——
“至道问学之有知无行,分温故为存心,知为致知,而敦厚为存心,崇礼为致知。”
“此皆百密一疏。”
-
沈觅坐在隔间的矮木墩上,抬手为面前须花白的杨教习斟上一杯茶,奉到他面前。
茶香氤氲,室内焚着檀香,两种味道交织,形成一股极为厚重的香味。
杨教习是甲字书斋中最年长的一位教习,沈觅前世虽然常常在他课上瞌睡,但是不能否认,这位先生学识足够渊博,且有教无类,是最不可能忽视南朝学子的一位老先生。
“殿下找老夫问越棠?”
沈觅笑着点头,“听闻近日书院已考核了一次,学生便想找先生询问越棠的学业如何?”
杨教习沉吟了片刻,他看着沈觅,没有直接回答,先是反问了一句:“老夫也有个听闻,殿下将越棠留在了折青居?”
沈觅道:“越棠处境艰难,学生稍有相助。”
杨教习笑了一下:“早便听说殿下仁善。不过,殿下将他护在身边也只能保得了他一时。殿下不可能常年留在书院,此后,越棠不一定比如今好过。”
沈觅知道。
她没想过找到越棠后还留他一个人。就算她不在书院,也能拨下一些人护着他。
她敛了眸,道:“书院既然知道越棠处境,还是放任了?”
杨教习只叹了一口气。
“越棠是南朝人,南朝都不管不问,书院毕竟在北朝,就算再怎么插手,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一堂课已经结束,门外渐渐有学子走动的声音。
杨教习道:“老夫平日也常关照他,他喜欢读书,别的书院不好插手,但是这一点,书院不会对他吝啬了。”
沈觅抿了一口茶。
熹山书院传承数百年,藏书、孤本不计其数,既然教习坦言了书院在这方面对越棠毫无保留,那么前世堪称全才的越棠倒是可以说通。
可前世越能解释地清,如今的小越棠就越让人怀疑。
沈觅看着教习,将问题问出口。
“所以,如今越棠学业考核……”
“殿下是觉得他平日刻苦,考核得了丙不应当?”
杨教习忽然大笑起来,“原来殿下是为越棠抱不平来了。”
沈觅:“……”
这样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也能好好解释她此次询问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