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尚予仍旧坐在轮椅上装残废,听了丁禅的禀报,他并没有如何震怒的意思。
“偷裴露生不算本事,能在我眼皮底下把琥珀儿偷出去……”
衣尚予居然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小石头长进了。”
他用手滑动轮椅到窗边,看着庭前梨树新发的嫩芽,说:“他和琉璃年纪相仿,从小感情就好。”
“罢了,既然他拿定主意要给琉璃讨回公道,就叫他看看什么是公道吧。少年人总要吃上几次亏,伤过几次心,才知道这世道不能活得太认真。”
衣尚予口吻寡淡地说。
丁禅从前对着衣尚予总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如今就改了,眼也不瞬地盯着衣尚予的每一个表情动作,寄望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回应衣尚予的需求悲欢。他从裴府出来时还恨衣飞石恨得牙痒,这会儿见衣尚予不生气,反而很感慨衣飞石的行事,隐隐带了一种骄傲(?),他立刻就不恨衣飞石了。
“那咱们现在……?”
丁禅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清二楚,他也把自己所知的都禀告给了衣尚予。
“他自己有主意,咱们等着看吧。”
衣尚予笑了笑,突然提醒丁禅,“收好你的爪子,别给他使绊子。”
丁禅居然有一丝羞涩:“佛奴岂敢?”
那可是您的二公子呢。
※
本应该启程前往西北的衣飞石,此时就落脚在皇帝所赐在北城的柳巷长街别院。
他这处别院常年有人值守打扫,不止有他的人守着,也有皇帝的人盯着——他转道回京城,本来也没想瞒着皇帝,往北城别院一住,就是跟皇帝过明路了。
太后哄他离开,他即刻就走了。走出皇庄就等信儿,果然不到半天,谢茂就差人“给他送东西”
。
他才知道衣琉璃死了。
他才知道衣琉璃死前两天曾差遣人到皇庄给他送信。
皇帝与太后都看出来衣琉璃的死与镇国公府有关,他身在其中,知道的事情只会更多。他立刻就知道自己不能走。不止是因为他要给衣琉璃报仇,也因为这是太后、或说皇帝,给他的一次考验——明知道衣家有问题,你衣飞石查还是不查?不查,你去西北,给不给衣飞金带消息?
皇帝与太后都不知道衣琉璃的死因是什么,衣飞石大概知道,不知道详情。
所以,这是皇帝与太后下意识地考验,所以,衣飞石敢查。
若真是衣尚予谋反,衣飞石会如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庆幸的是,琉璃的死和父亲没有关系。
——若真是衣尚予动手,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更不可能给他,或者任何人质疑、抗争的机会。
就算衣尚予身边只有三千中军,表面上还装着残废,谁都可能看轻衣尚予,衣飞石不会。身为衣尚予的儿子,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一旦衣尚予专注地执行一件事会有多么地精准可怕。
衣飞石直接带人回了京城。
他没功夫细查所有细节,他要做的事情无非是表态罢了:用二舅子的身份下一张帖子扣走了裴露生,这是保全。裴露生他要留给皇帝亲自查问。再把两个弟弟偷出长公主府,不去任何衙门,直接敲登闻鼓,霎时间惊动朝野,这案子谁出面都摁不下去了。
现在,趁着陛下回京之前,衣飞石要开始查案了。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杀了他的妹妹,他的妹妹又是因何而死?
“你说吧。”
衣飞石看向坐在圈椅里,因长时间无法离开,不得已便溺满身的俊秀男子。
那个曾经被他称呼为妹夫,寄予了厚望的少年举人,裴露生。
第85章振衣飞石(85)
衣飞石把裴露生扣在手里一天多时间,没有直接讯问裴露生,是因为他知道该从哪边着手查。
如今该拿的人都拿下了,该问的口供都有数了,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人证,需要裴露生帮忙。
裴露生被捆在椅子上十四个时辰,没有饮食,不能休息,便溺以至满身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