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周大小姐并未想过立嗣一事背后有多少恩怨纠缠,会牵动多少势力,时隔十年,如今的她已经将学过的商道忘得一干二净,不过凭着陪夫君宦海沉浮十年的经验,勉强知道一二。
因先帝昏庸,国家疲敝久矣,江南的局面更是一片混乱,若是没有皇商这个身份,周家就管不住江南的商业局面,周娉婷一介病弱女子,即便能掌握了周家,也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牵制其他三大世家。所以必须依靠皇商的身份,获得许多特许,才能叫周家以一己之力对抗三大世家。可若是拿到了皇商的身份,不知周娉婷要受到多少风言风语,甚至还可能树立三大世家之外的敌人,随时遭到暗杀。
易地而处,江夫人自问自己是没这个本事与勇气的,但当年她极力躲避的责任竟然被小妹主动但在肩上,这或许就是她和小妹之间的差别,这周家注定是小妹的,谁也抢不走。
想到此处,江夫人终于松口,握着周娉婷的手道:“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姐姐只有支持你,但你也要为姐姐着想,你是姐姐在世上唯一的骨肉了,要处处小心,若是有天支撑不下去了,一定要派人告诉姐姐,姐姐和姐夫一定会来接你的,知道么?”
周娉婷眼角湿润,点了点头说:“姐姐,我省得的。”
江夫人忍着泪说:“明日便是正式吊唁的日子了,只怕女帝会派人来传旨,你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吧,爹爹这里我守着便好。”
周娉婷也怕自己撑不住,便给周游的灵位磕了个头,起身往物华苑去了。路上,她仿佛想起什么,叫来周义低声叮嘱了几句。
“是,小姐,我明白了。”
周义点头。
周娉婷这才回物华苑,本以为因这一番布置她会睡不着,不想这一晚沾了床便睡死了,再睁开眼,已见第二天的阳光。她急忙梳洗,唤来周义问道:“昨晚可有收获?”
“回小姐的话,昨晚小厮们按照小姐的吩咐,在各个院门、墙角,特别是院子角那几棵大树附近明松暗紧地守着,说来也奇怪,竟没一人偷溜进来。”
怎会如此?现在周家一片混乱,她也才当家,对一切都不熟悉,这正是玷污她的好机会,难道那些宵小之徒竟然肯放过?
她吩咐道:“继续盯着。”
只要能抓住一人,她便能扭送到官府去,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看看,得罪周家会是什么下场!
“是。”
周义应道。
虽然他难以想象,一个女子竟敢用自己做诱饵,以身犯险。但商场之上,正是因为勇气才能抓住商机,一本万利!
周义心中越敬佩这位小小姐了,恨不得抓上几个宵小之徒扭送到官府去,好叫人知道,这周府不是谁都能觊觎的。然而不知怎么回事,连着三日,竟然一个偷溜进来的人都没有。
与周府相隔不远的一栋破屋里,数十个男人,高矮胖瘦不拘,全都被绑了起来,连嘴都被堵上了。
白衣少年拎着木棍,挨个敲着他们的头,数落道:“喂,我说你们也太没良心了吧?人家一个小女孩,还没成年呢,你们就想去□□别人,让人家给你们生孩子,好独吞她的家产。你们说,是不是应该把你们的心肝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想到此人神不住鬼不觉出现,提溜着他们飞过大街小巷,还会点穴!众人赶紧呜呜乱叫着摇头。
“现在知道生命诚可贵了吧?你们的做法就是要逼死她,知道么?人家才刚死了爸爸……算了!”
少年摆了摆手,“我没功夫教化你们,粪土之墙不可污也!唉……”
少年靠在门框上看着月亮,又从怀里取出一张帖子看了看,喃喃道:“难道真的要我上?”
第二天,也是周家接受各方吊唁的最后一天,少年的心还没纠结完。他趴在屋檐上愁眉苦脸的,正决定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博大佛心一咬牙跳下,却忽然感觉到一股锐利之意靠近。
练武之人。少年赶紧又在屋檐趴下,便在此时,一个白衣女子款款而来,无视所有宾客般停在堂前,朗声道:“圣旨到,周家家主周娉婷接旨。”
圣旨?在场的宾客都是一惊,纷纷小声议论着,不知女帝传了什么旨意。
周娉婷心中却道:来了!
她快步上前,走到堂前拜下:“草民周娉婷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氏之主周娉婷,沉稳端静,睿智敏达,其父受朝廷牵连而死,朕甚怜之。今特封余杭周氏为皇商,赐牌与匾,执掌朝廷在江南采购事宜,钦此。”
话音落下,满堂哗然,纷纷道:“陛下竟然封周家女儿为皇商?这……这怎么可能?”
“都闭嘴!”
白衣女子喝道,“周姑娘还未领旨谢恩,你们竟敢喧哗?”
众人只能闭嘴,周娉婷便在众人羡慕、嫉妒、愤恨、嘲讽等等各色的目光中,从容将抬起手,道:“草民……”
话还未说话,已掩不住眼中的震惊——这宣旨的白衣女子,与当日在囚室里救她的乃是同一个人!
白衣女子仿佛察觉到她的震惊,语气不由得温柔下来,轻声催道:“周娘子,快接旨吧。陛下令属下来传旨时特意说了,从今往后姑娘便是周家家主了,也是位陛下办事的人,旁人呢要称你一声周娘子,姑娘领旨时也当自称‘微臣’。”
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周娉婷不同寻常皇商的地位,而是直接听从于女帝的,周娉婷便大声道:“是,微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