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镇压邪祟,其实要镇压谁一目了然。
他连排位都敢挪动,哪一个敢去劝他,一个个跑去给韩瑞通风报信,韩瑞听了终于皱了眉头,收拾了一番回到家中,韩烺早已恭候多时了。
韩烺摆了这么大的阵仗,当然不会高举轻放。他正坐门前,身后高低摆着三块排位,低着头不看人,嘴里念念有词,靠近了听,竟听见他絮絮叨叨说得话,像是被早去的他家祖父上身了一般。
众人大惊,也不知真假,更不敢上前拉扯他,韩瑞这厢很快来到,只听韩烺忽的亮了嗓子,高喝一声,“韩瑞,你知不知错!”
那一声喊,果然同他祖父一模一样,连刚一只脚踏进门里的韩瑞,都愣了一愣,恍惚中似乎以为自家老爹真的回来了!
然而韩瑞一个多年带兵打仗的将军,哪里会被他唬住,另一只脚跨进了门,反身抽出门栓,直奔韩烺便去。
韩烺再伶俐,哪里敌得过他爹,韩瑞抿着嘴几下将他打倒在地,自怀里掏出绳索,径直将他绑到了树上,连嘴巴都堵了个严实。
而后奇怪的事却出现了,就在众人以为韩烺少不了一顿毒打的时候,却只见韩瑞放回门栓,对着排位叩头行礼,而后换了衣裳,将排位请回了原处供起,至于绑在树上的韩烺,他就像是没瞧见一样。
韩烺被绑了整整一夜,自然没水没饭,第二日放他下来的时候,韩瑞已经走了,还收拾了好些衣物,像搬走了一样。韩瑞确实搬走了,之后便甚少回来,不在军营,便去密云雾灵山他的别院里,只留韩烺一人在梅花胡同。
只是他不回来韩烺明里瞧着没什么,心里却不爽快。年年一到方氏诞辰忌日便去韩瑞脸前闹,嘴上不明说,却是让他回来的意思。
韩瑞在雾灵山犹如隐居,根本不同他理会。
汪氏记得有一年,韩烺似又去闹。如何闹他们当然不晓得,只是听说韩瑞将韩烺留在了雾灵山的别院里。这在从前根本不可能,倒不是韩瑞不留,而是韩烺从不肯踏入半步。因为那雾灵山上,有徐姚氏的衣冠冢。
汪氏认定韩瑞是个痴疯子一点没错,而韩烺虽不是痴疯子,却是个活脱脱的拗疯子。
他一身重伤的回了梅花胡同,同他要好的小四韩烁打听了原因,原来这一身骇人的伤,乃是他花了重金请杀手楼的人砍伤的,为的就是以身为饵,将韩瑞引下雾灵山。
汪氏当时听说的时候,差点咬掉了舌头。什么样的人能执拗到此等地步。果然有什么样的父,就有什么样的子。
韩瑞终究还是没下来,韩烺躺在梅花胡同养了一个月的伤,突然招了韩烁过去,说让他照看着些门户,第二日,人就不见了。
众人还以为他又想出什么招数同韩瑞较劲,没想到他真的走了,这一走就是三年。
这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韩瑞就在这三年里立下了战功,龙心大悦,将韩家人眼巴巴念了好几代人的爵位,又发还了回来。只可惜,侯爷成了韩瑞。
韩瑞得了爵位,他们心里也明白,韩瑞有功,本是应该。可韩瑞只有韩烺这一个儿子,韩烺三年不曾露面,也只两年前曾给韩烁来信一封,道自己尚好。
可两年过去了,谁知道他好还是不好,甚至说,又怎么证明他人还在呢?
当时他们家和老三家都激动坏了,有侯爷便要有世子,韩瑞无妻妾,也没有其他儿子,这世子之位,自然要让侄儿顶上。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韩瑞竟一声不吭地请封了归宁侯世子,旨意下来,正是韩烺!
他们惊诧不已,正要去归宁侯府同韩瑞好生理论此事,不想韩烺竟回来了。
那时汪氏瞧见了韩瑞的眼神,分明是仁慈的父爱,而韩烺却同三年前的再不一样了,俊秀的眉眼深压,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替人受过
?韩烺承了归宁侯世子之位,父子关系却没能和缓,在一个瓢泼雨天,韩烺愤而离开,从此自立门户。
汪氏倚在床头,直到捂头的湿帕凉了,才恍惚回过来神来。眼看着归宁侯府同他们越来越远,她怎么能甘心,可韩烺此人
她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不该着急出手。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钱明只要不乱咬人,用他当挡箭牌,约莫能成。
汪氏倚在床头捏着眉心,等着史氏,史氏却没等多久就回了来。听着院子里小丫鬟行礼喊“大奶奶”
,接着史氏的脚步声便响在了房门口。
汪氏忽地坐直了身子——史氏的脚步声,缘何如此慌乱?!
不等史氏开口,汪氏直接出声喊了她进来,史氏甫一进到房中,汪氏便瞧见了她松散的钗环和慌乱的神色。
“娘!史栋被顺天府抓去了!”
“什么?”
汪氏陡然一惊,“何时的事?为的什么?沛织如何了?!”
史氏都快哭了,“就今日呀!顺天府的人找上门去,说他偷了人家东西,已是抓进牢里去了!”
“沛织呢?如何了?”
汪氏听得一阵打晃,更为着自家侄女担忧。
“沛织似是吓着了,舅母接了她去了,我再打发人去问!”
史氏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可是娘,史栋怎么办?顺天府的板子怕是不饶人呀!”
汪氏先听着沛织吓着了,再听着她一门心思问自己,也恼了起来,“你问我,我哪里知道?!你该去问你好弟弟,偷了什么好东西!”
她这一恼,可把史氏吓着了。汪氏从来都是一肚子算计,面上一分不露的人,便是单独教训她的时候,也不见得像今日这样恼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