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我希望您能看到,他这人富有同情心,愿意支持一切合理的事。”
在斯佩兰斯基周围聚集了一圈人。那个说到自己的下属普略尼契尼科夫的老头儿,也向斯佩兰斯基提出一个问题。
安德烈公爵没有加入谈话,只观察着斯佩兰斯基的一举一动。他想,这人不久前还是个默默无闻的神学院学生,如今他那双白白胖胖的手却掌握着俄国的命运。斯佩兰斯基回答老头儿问话时异常轻蔑冷漠的神态使安德烈吃惊。他仿佛从高不可攀的地方纡尊降贵对老头儿说话。有几句话老头儿说时嗓门过高,斯佩兰斯基对他微微一笑说,他不能妄评皇上想做的事的利弊。
斯佩兰斯基在人群中谈一阵,站起来,走到安德烈公爵跟前,把他带到房间另一端。显然,他认为需要同安德烈谈谈。
“那位老先生拉我参加他们的热烈谈话,弄得我没法同您说话。”
斯佩兰斯基略带轻蔑的微笑说,这笑容似乎表示,他同安德烈公爵都懂得,他刚才与之交谈的那些人都是无足轻重的,这使安德烈公爵感到很得意。“我已久仰大名,第一,由于您处理您家农奴的事,您开了个很好的先例,希望今后有更多的人仿效您;第二,因为朝臣品级新法规引起不少议论,可您和另外几位,身为宫廷侍从并不因此感到委屈。”
“是的,”
安德烈公爵说,“家父不愿我利用特权;我服役也是从低级职务开始的。”
“令尊是位老前辈,他显然站得比我们高,我们中间就是有人指摘这种为恢复公道所采取的做法。”
“不过,我认为这种指摘也不无道理。”
安德烈公爵说,竭力抗衡他已感觉到的斯佩兰斯基的威力。他不愿事事附和他,而要保持不同的意见。安德烈公爵平时说话轻松自如,但此刻同斯佩兰斯基说话却感到费力。他过分注意观察这个名人的为人了。
“也许是出于个人野心。”
斯佩兰斯基低声插嘴说。
“多少也是为了国家。”
安德烈公爵说。
“那么,您的意思是什么……”
斯佩兰斯基慢慢地垂下眼睛问。
“我是孟德斯鸠的信徒,”
安德烈公爵说,“我赞成他的思想君主政体的基础是荣誉,我认为这是无可争议的。贵族的某些特权,我认为是维持这种感情的手段。”
笑容从斯佩兰斯基白嫩的脸上消失了,他的面貌变得好看得多。大概他对安德烈公爵的思想生了兴趣。
“要是您从这个观点看问题,”
斯佩兰斯基开口说,他讲法语显然有点儿吃力,讲得比俄语慢,但语气十分镇定,他说,“荣誉不能用有损公益的特权来维持,荣誉是防止可耻行为的消极手段,也是鼓励人争取赞扬和奖赏的动力。”
他的结论简明扼要。
“维持这种荣誉的制度是一种竞赛的动力,类似拿破仑大帝的荣誉团,对公务不但无害,而且有益,但这不是一种阶级特权或朝廷特权。”
“这问题我不想争论,但不能否认朝廷特权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
安德烈公爵说,“每个朝廷都认为应该享有合乎身份的特权。”
“可您不愿利用特权,”
公爵斯佩兰斯基说,用笑容表示他要客客气气地结束使对方难堪的争论,“您要是能在星期三光临舍间,那我可以先同马格尼茨基谈一谈,再把您也许会感兴趣的事告诉您。此外,我也很高兴再跟您做一次长谈。”
斯佩兰斯基闭上眼睛,按照法国礼节鞠了一躬,竭力不让人察觉,悄悄离开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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