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抓起烟末卷了支烟,大吸一口“熟透的瓜儿了,快摘下吃了吧。”
我无心回她的话,只想着怎么开始这场艰难的询问。
“大闺女一天不见就想得慌不是?现在的年轻人多不实在,俺那会儿就不是这样——战争年代,活一天没一天的,都知道抓紧工夫办点实事儿,哪像你俩……”
我尽力镇定自己,接着刚才的话茬问
“您老是战争年代过来的人,是真正的前辈……”
“什么?”
她像耳聋一样探头问着,一脸的厌烦。
她这副模样让人胆怯,也让人笑。
二
“不管怎么说,您是前辈——革命的老前辈。就连小村里的人都知道。在平原这一带,再也没有比您的资格更老的了……”
我说得很慢,因为我真的怕她听不清楚。其实我知道她是耳聪目明的。我这样说时,心里真的泛起阵阵感动。我一边说一边端量她的表情,现她的脸上渐渐没有了厌弃的模样,一丝得意挂在了嘴角。她盘起腿,一时忘了吸烟。那只大猫被烟熏得跳到了一边。她把烟『揉』了,鼓着嘴巴听我说下去。我再重复一遍“您是真正的革命老前辈。”
她收起嘴角,那丝微笑没了,用力拍一下腿“那还用说?那是自然的了!”
可我现她由于用力太猛,身上有什么地方痛了起来,这使她紧接着皱了一下眉头。
“战争年代过来的人了……”
她咕哝,两手按着小腹。
我不知该早点儿离去,还是继续待下去。我在想怎样开始这场谈话。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以至于让我疼。我看着她那双灰『色』的、像是套了几层瞳仁的眼睛,时而钦敬时而惶『惑』。这个人半是伪装半是使『性』,反正眼前的面目与真实的往昔相去甚远。我在琢磨用什么办法将其尽快拉回以前的岁月。
“你们这些小『毛』糙蹄子不知道事理,人老了,经不住累了。太史那物还要找我治病,这一场折腾下来真够我受的……哎哎!”
她又叹气。
她想赶我走吗?我卷了支烟递过去。她立刻高兴了“小『毛』糙蹄子礼数不少。得了,坐下吧,有话跟大婶拉拉吧。不过我猜得出你为什么来的了,一趟一趟不嫌麻烦——是不是『迷』上了那个大闺女,想求大婶想个法子?要是这样,你就算找对了人!大婶有的是办法。大婶使个小招数,她就会吱溜一下钻进你被窝……”
我实在受不了这些话,赶忙打断她“大婶还是说点儿别的吧。”
“别的,别的又不能解饥止渴。常言说‘话粗理不粗’,你记住大婶的好意就成了。”
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围着这些事打转,是闲得寂寞无聊,故意找年轻人打趣,还是声东击西?我再次把话题扯到她的客人身上,说“太史也是我的朋友啊,他进来时身体还挺好的嘛,怎么治过了反倒走不动了?”
她立刻把脸一沉,嘴巴瘪一下“哼,这你就不知道了!他的『骚』『性』大得出奇,淤在心里出不来,这才积成了大病!上一回被车伤了一下,那是轻的。我给他功点『穴』,毒气也就散出来,看上去病是重了,其实是往好里走。大病就得一点儿一点儿治,经我治了,人就死不了……”
“照你说他还有生命危险?”
“那危险大着哩!弄不好他的小命就报销了!这一点儿都不玄。他要收不住心,躁起来,那就是往死路上走哩——我可告诉你,他这样的病,狗急跳墙也会伤人呢,到时候亲疏不认!你可得小心着点儿……”
我盯着她那双灰眼。我现她口气狠,那眼睛变得像动物的复眼一样,目光有些异样。我吸了一口凉气,问“那怎么办呢?”
“怎么办?还得走着看呢!到时候我招架不住了,就会传话给你,请你的人来给我帮个忙,动枪动刀,使绳子把他捆起来,该送哪儿送哪儿……”
“哎哟,真有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