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才下过雨,潋池园中青石铺就的甬路湿滑难行,素蕊扶着她缓缓往外走。
连陛下都开了金口,这桩婚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的余地。
最后一刀落下来,谢青绾心下却意外地温静平和。
她的父亲谢庭乃是镇国公嫡长子,母亲出身百年望族樾阆江氏,是三书六礼从镇国公府正门抬进来的长媳。
单论身世门第,配这位摄政王倒也算不得高攀。
摄政王虽暴虐无常,却到底与祖父有些交情,嫁入摄政王府总不至于有性命之虞。
谢青绾昨夜才过低热,只觉较平日里更疲怠一些。
素蕊瞧出她神情中暗藏的倦意,忍了忍终是开口劝道:“小姐,回熏风院歇着罢,公爷从来最疼小姐,必不会轻易耽怠了小姐的婚事的。”
她瞧见谢青绾微凝的黛眉,语气恳切:“小姐宽心。”
谢青绾却不想回熏风院去。
春雨洗过的潋池园时有薄风掠过,明净清冽,吹得人分外得宜。
回了熏风院里,丫鬟婆子们必要前拥后簇地围上来伺候,生怕出了丁点疏漏。
谢青绾一贯是温吞软和的性子,自知惜命,饮食起居皆格外讲究。
只是今日她心下郁结,只想安静吹一吹风,琢磨一点心事。
“阿杏呢?”
素蕊回道:“院子里的冬浆葵该修了,芸杏担心底下人手脚粗笨,在花房里盯着呢。”
谢青绾淡淡嗯了声:“随我散一散步罢。”
潋池园邻水而建,园中时有凉风,素蕊本想再劝,只是她家小姐虽性子和软,一旦拿定了主意却是极难劝动的。
素蕊仔细拨开垂落的紫藤花,随她信步游至潋池园深处。
江氏面面俱到,将偌大的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潋池园每一处皆修理得精细。
那棵香樟树乃是谢青绾出生时谢老夫人与江氏手植,十六年间,已长得苍翠而稠密。
谢青绾便在树下矮椅上歇了歇。
她水眸半阖,支着脑袋在矮椅上小憩,随侍的丫鬟小跑着取软靠去了。
素蕊招手唤来另一名丫头,嘱咐道:“回院子里西厢房外,将右起第二个檀木橱最顶上那条雪色云罗斗篷取来。”
此处幽深僻静罕有人至,高树所拦之下,清风柔润,谢青绾常来这里作画乘凉。
素蕊听到她轻淡而柔润的嗓音:“阿蕊替我剪几枝桃花来罢。”
她倒不是想要花。
大约是随了谢老国公的性格,谢青绾每每有烦心事便喜欢独处,随侍的两个小丫鬟已被打走了,索性找个由头将素蕊也支开。
素蕊服侍她多年,自然通晓她的心思,福身告退。
谢青绾便吹着细风,阖眸养神。
乌压压的墨散在梨花木制的矮椅上,三两凋坠的紫藤花瓣落入间,宛若极尽绮想的星汉飞仙画,收在卷轴里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