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他夜不能寐,食同嚼蜡,人也渐渐消沉。”
“我实在忧虑,他却什么也不肯说,只反反复复说他做错了事,我思来想去,最终决意同他来到这地处偏僻的南临隐居。”
“我自知福薄,所愿不过是与他平淡一生,谁成想这竟是天大的奢望,如梦泡影。”
寥寥数语,道尽江暮望平凡又不平凡的一生,短暂而苦涩,令人唏嘘。
柳何依单薄的身躯如一片秋日的落叶,萧瑟衰落。
“他一直很愧疚,默默帮助了许多人,想着能够赎罪,从未有一日安稳。”
“嘉荣姑娘,我知道他对不住你,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宁愿用死来赎罪,你为何就不能宽宥一些?”
“赎罪?”
嘉荣从若木怀中抬起头,鬓发散乱,妆容尽散,“宽宥?”
嘉荣推开若木的手,大声地质问道:“你要我宽宥他?宽宥一个恩将仇报的杀人凶手!”
“你可知道,你的心上人害我家破人亡,毁了我的一生?”
“我阿爹族亲因他惨死,而陪我从小一起长大视作姐妹的丫鬟玉梨,为了拖延,换上我的衣服假扮成我被乱箭射杀——”
“唯一活下来的阑香,则甘愿堕入青楼,助我复仇。”
“一条条人命堆起来的血海深仇,他凭什么妄想平淡一生!”
一字一句,如杜鹃啼血,哀怨悲苦。
柳何依猛地退了一大步,颤颤巍巍地摇头:“不、不,不会的!暮望哥哥怎会做这样的事!”
“他死前亲口承认了!”
嘉荣言辞愤懑,身体忍不住颤抖:“我此生的痛苦、屈辱、绝望和怨恨,他江暮望只有用命来偿!”
忽然,她顿了顿,有些突兀地问:“柳何依,你此刻是不是很痛?”
柳何依瞪着红肿的双眼,神情怔怔的,没有回答。
嘉荣却笑了,冷冷的:“你一定要痛,像我失去阿爹、失去亲友、失去玉梨时一样痛。”
“你说了这许多,不若,也听听我的。”
揭园注意到嘉荣大红宽袖下紧紧攥着的纤纤玉指,不由握住了自己的手指。
忍受丧父之痛,逃亡千里,隐姓埋名,终于复仇的嘉荣,一日日在恨意和悔意中煎熬,有如地狱,生不如死。
想到过去无数个不能入眠的寂静深夜,那种无声的复杂的心情,他忍不住感同身受。
揭园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忽地有暖意袭来,他垂眸望去,一只手包着他的。
“你……”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旁的武弘一眼,见武弘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嘉荣瞅才放下心来,目光转投归海淙。
“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