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今是十九世纪末,纽约的繁华已经具有一定规模。
但十层以上的摩天高楼,拔地而起还尚需十年左右,高级百货商场写字楼差不多要等两年才会出现。
作为穿越者,如果她是一名开局就拥有几千美元嫁妆的淑女,那么其实很容易坐上时代的快车,她大可以想办法投资买股以后大名鼎鼎现在还不怎么出名的各类公司,坐拥收益。
但事实是,她生活在真实的社会中,机会很少,竞争很多,她的试错成本也是巨大的。
埃洛伊斯认识到这一点,有种明明知道买什么号码的彩票能中奖,但却连两块钱都掏不出来的窘迫感。
什么死了去天堂都是骗人的,她明明已经死了,可回了魂还是得做打工仔。
表姐与舅妈走在前头,二人皆穿着棕色棉麻长裙,有衬裙和臀垫,用不着裙撑,上身配紧身短外套,外套有翻领,系黄铜纽扣腰带,与街道上其他低收入女工人的打扮相差无几。
她们正在讨论今日领了薪水要去一直光顾的廉价碳店结账,再赊下一周的煤炭。
表姐露易丝掐着指头算了算价钱,说道:“炭渣倒是便宜的很,每蒲式耳两角九分钱,可就是这东西不经用,烧不了几天。”
埃洛伊斯跟在后面听,她知道,一蒲式耳大约是二十五千克。
家里的炉子费火,做三顿饭,一天要烧掉七八千克煤炭渣,加上烧水,晚上取暖,这二十五千克煤炭够用两天半,一周要用一块左右。
但每到夜里,炭渣就早早成了灰烬,夜里冻的露易丝和贝拉今早起来打了好几个喷嚏。
特莉舅妈直摇头:“原本只是想用着试试看,没想到这么不经烧,这回我们还是买碳块吧,虽然贵一些。”
“是啊,要是睡觉冻病了就不好了。”
露易丝说道。
中等碳块每蒲式耳六角四分钱,因为耐烧,一次可以燃三四个小时,所以够用三天半,但一周下来就接近一块半了。
一块半看着不多,但家里还要买上些别的生活物资,七七八八下来,这钱就不知道从哪省来。
每周都剩不下一分钱,就连买条旧毯子都没法。
舅舅去世前是农场的工人,患有哮喘,为了看病将家里的微薄积蓄,以及能卖二手的衣服家具都换成药片吃了,命还是没留住,特莉这两年也更加一贫如洗。
如今家里又有五口人吃饭。
特莉舅妈在前头算账,唏嘘了一声,便听见身后的埃洛伊斯加快步伐,踩着雪跟上来。
“舅妈,其实我觉得,我还能再干一份工作。”
埃洛伊斯在舅妈疑惑地目光下说道:
“我现在每周就工作三个半天,剩下还有很多富裕的时间,我可以去送鲜奶,可以去餐馆洗盘子。”
“赚来的钱,就可以拿来买炭使了。”
露易丝听了埃洛伊斯的话,捂着嘴笑话她:“你傻呀,现在的纽约哪有那么好找工作,你又没个一技之长
的手艺。光是卖苦力,身体也受不了啊。”
“咱们酒店后厨那些兼职的洗碗工,每天都要把手指泡在水里半天,手皮冻的都没有知觉了,还会生娑长疮,即使愈合了,第二天还要反复受冻,虽然一天能拿一块半钱,可我却觉得不值。”
露易丝说着,舅妈也点头,伸出手来亲昵的揽着埃洛伊斯。
“没事儿,谁的家里不是这么过来的?我们还算好,都有一份稳定薪水,等这几个月过去了,天气暖和起来,日子就好过喽。”
特莉对一贯十分温顺懂事的埃洛伊斯很欣慰,但她还做不出让自己亲外甥女当牛做马的事情。
她以为埃洛伊斯也觉得受了冻才提出要去做别的工,就挽着她的胳膊说道:
“我们不能继续用煤渣了。大不了,去十一街的甘瑟沃尔特市场,多买一些玉米煮来吃,今年的玉米价儿好算是便宜,几分钱就能吃一天。”
那座市场是纽约稍微出名的穷人市场,卖的都是本土农作物,多为玉米,土豆,番薯,以及本土的牛肉,鸡肉。
“那好吧。”
埃洛伊斯听了二人这一席话,有些讪讪地低下头,看来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穿越又怎么了,纽约如今有百万人,百分之九十都是劳苦大众,有什么好活儿哪轮得到她头上?
可苦活儿又损害健康,她现在一穷二白,吃饱穿暖都成问题,手里也没个技术——
等等……技术?她有啊。
服装设计算吗?
上辈子埃洛伊斯供职一家快时尚品牌,是年度销冠设计师。
但目前的市面上好像没有这种公司,就连制作成衣的公司也几乎没有,中产以上都是找裁缝量体定制,大部分普通人是自己动手制衣。
做裁缝?在大学里埃洛伊斯倒是系统的学习过立裁和平裁,亲手做过几次毕业设计。
做一些现代版型的时装,图纸打版,她倒是可以手到擒来。
但如今这个时代,裁缝行业的门槛十分高,如今的女装长裙,男装西服,都有自己的审美规矩和主流制式,不能随便乱来,要打小就找裁缝当老师,做学徒。
做学徒,也就是做仆人,先给老师扫地,伺候几年饭食生活,又当几年在家递剪子,出门提包袱的杂工。再才开始慢慢学手艺,等到熬的老师年纪大做不动了,才能帮着参与制衣。
埃洛伊斯知道,她自己现在远没有这个时间资本。
那么,看来就只得从小件物品做起,先看看能不能补贴补贴家用了。
她垂首想了一路,展眼就沿着路人踩过的雪地脚印走到了第五大道,利兹酒店的后门员工出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