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肯定能活下来。
可他才八岁,在冰冷危险暗河中,如果被丢下,绝无生还可能。求生的本能令他神情冷了冷,几乎毫不犹豫,趴到湛云葳背上,为她挡住箭矢。
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他,如果他足够有用,这个人就可能不会丢下他。
湛云葳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也没料到一个八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的身手,当她听到箭矢入肉的声音,心里一沉,生怕看见眼前的景象坍塌,越之恒就此死去。
还好眼前仍是无边无际的暗河,她咬牙,将身后滑落的越之恒带到身前,与他一同往暗河下潜。
越之恒醒来的时候,血月再次出来了。
又是一个黑夜,已经一天了吗?
他以为自己会死,或者失去价值了会被丢下,没想到却是好好的。血红的月光照在暗河上,他发现自己趴在一个清瘦的背上。
那人背着他,在夜晚的罡风下一路前行。
她结的唯一一个结界印,护在他身上。
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气,越之恒垂眸看去,才发现身下这个人,已经遍体鳞伤。
这就是从暗河中活下来的代价。
越之恒眼神冷漠平静,抬起自己的手,手上分明没有半点伤口。他的体质特殊,几乎可以免疫一切邪气,那些邪气箭矢,射入他的体中,对他没有伤害。
却没想到这样的伎俩,真能骗过身下的人。
她没有丢下他。
为什么,渡厄城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越之恒发现背着他的人走得摇摇晃晃,几乎辨不了方向,他低声道:“你看不见了?”
他不动声色拿出自己藏在发间的一枚毒针,冷冷对着她的脖子。
就像当初在大船中,告诉哑女的那样。
他们这样的人,永远不可以相信任何人。这世上,只有自己才可靠。
他永远不要像同伴那样,愚蠢地交付信任,最后被做成人皮鼓,或者任何一样法器,还只知道流泪。
却不料身下这人嗓音沙哑,闷声道:“嗯,不过你别怕,很快就能出去了。”
她喘了口气:“原来瞎眼是这种滋味,好痛。也不知道后来你……怎么忍下去的。”
越之恒手中的针,堪堪顿在湛云葳脖颈后的肌肤。
光晕渐渐明亮,月华甚至压过了血月的光。
那人笑道:“喂,小邪物,你还没见过灵域吧,你抬头看看。”
越之恒抬起头,从没想过,有人背着他,走过死亡之地暗河、完成了他年少时的夙愿——
走出渡厄城,到灵域那边去,去看看真正的月光。
夜风又冷又凉,身上的结界温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