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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淖慢抚雪爪背上软毛,轻描淡写?道,“多谢你为我着?想。不过,你太轻视四公?主了。她一个远嫁和亲战乱纷飞之地的公?主,不避世以图安稳,反而亲自主持垦荒漠北,足见其?心气志向。”
“我仔细想过,去年大阿哥毫无?预兆于御前力谏垦荒呼伦贝尔,八成正是见四公?主因致力改善漠北民?生得利,权势地位蒸蒸日?上,故而起了效颦心思。”
“四公?主既目有远志,又肯脚踏实地做事。我送她三百垦荒好手,解她燃眉之急。如此明目昭昭的女子,必懂权衡分寸。怎屑为血缘羁绊贸然搅进庙堂浑水,与一块不知轻重?的磨刀石同流。”
容淖口中的磨刀石,自是指大阿哥。
如今的太子虽处处被皇帝打压,但远非大阿哥能比。只是大阿哥身在其?中,浑噩不明而已。
策棱承认,容淖慧眼如炬,思虑敏捷,句句在理,淡然自若的模样颇有决胜千里?之外?的超脱风采。
可是,这朵骄傲聪慧的娇花只在深宫盛开过。
森森宫苑虽暗无?天日?,却是人间独一无?二的优渥沃土,炊金馔玉不足贵,白?玉为堂金作马。
她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漠北,有为抢夺半块炊饼杀亲的卑劣恶事;不知道易子而食并非书中记载;不知道朝享酒乐,夕送魂幡,铁蹄弯刀过处,鸟兽绝踪。
人间境地既是炼狱。
在朝不保夕的漠北,任何?擅断善谋,思虑作为,随时可能被现实裹挟。
四公?主身在其?中,亦难免俗。焉知哪一日?,她于恶浪滔天间,不会惊失分寸。
四公?主是个变数。
她可能令容淖的决胜千里?一招不成,尽数化为纸上谈兵,甚至惹无?穷麻烦上身。
策棱犹豫是否该把一切据实以告给容淖,他下意?识低头打量面前只及他肩膀的姑娘。
容淖正在分神安抚喵呜不停的雪爪,惯常神气的小脑袋下垂出一抹堪称柔和的弧度。
从策棱俯视的角度,看不太清她的神情?,映入眼帘的是鸦羽似的鬓发与髻上那?支金镶珍珠宝石桃蝠流苏簪。
在这般烦闷盛暑天里?,她颊边那?抹晃动的金色非但不会显得耀目俗气,反倒有股浑然天成的灿烂。
不仅因为她生得一副雪肤玉颜的好相貌,恰应那?句云鬓花颜金步摇,更是源于她身上那?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自洽自信。
如此清极艳极的女子,高傲才是她最好的配饰。
“好,这信由我帮公?主送去漠北。”
策棱道。
容淖把信递给策棱,微一颔首示意?告辞,径直抱猫转身离开。
策棱目光追随那?抹倩影移动,直到她彻底走出夹道,消失不见。正欲从另一个方向遁走,忽而再度听?见乌鸦凄厉诡谲的叫声,其?间隐约夹杂女子呵叱与猫儿呜咽。
策棱赶紧抬眼望向天上,果然瞧见天上有张翅的扁毛乌鸦盘旋,正朝容淖消失的方向涌去。
这群欺软怕硬又记仇的扁毛畜生,必是记恨容淖先前用荷叶驱赶他们,早在天上观察着?,专等容淖落单时下手!
策棱来不及多想,立刻拔腿循声追了过去。
只见容淖深陷乌鸦包围,一手艰难护住怀中肥猫,另一只手挥舞不停。一边躲避黑乌鸦的粪便攻击与尖利鸟喙,一边试图再次驱散它们,周身形容十足狼狈。
策棱顺手从内筒子河岸边捞起一捧东西,足下生风冲到容淖身边,惊得半数乌鸦拍翅高飞,留下一串凄厉的呱呱尖叫。
容淖掩袖避开一小坨白?色鸟粪,忽觉有什么?东西歪歪盖上了自己头顶。
翠色荷叶半挡视线,容淖于惊诧中抬眸,望见男子兀立的喉结与干净利落的下颌骨。高大的身形牢牢挡在她面前,暂且替她隔开那?群扁毛畜生的攻击。
“把猫给我。”
男子干燥温暖的气息笼下来,胜过万语千言安抚。
“不必。”
容淖拒绝。
雪爪性?野,加之连番受惊,贸然被生人抱去,肯定会亮出爪子挠人。
策棱闻言也不强求,又道,“此处偏僻,宫人都被调走了,我送你去宫道上。”
这些乌鸦顶着?神鸟的名头在宫里?作威作福惯了,仗着?无?人不敢伤害它们,短暂被策棱吓得四下飞窜后,再度拍翅折返,大有愈战愈勇的架势。
此地的确不宜久留。
容淖果断点头,她这一动,脑袋上倒扣的荷叶帽子歪得更厉害了,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