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记。
一朵花而已,实不值得因此动怒。若连这些小事都不能做到心平气和,多年修身养性的功夫,实在白练。
谢延平复脸色,举步踏入房中。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暗沉沉落在荷花上,花叶随风招展,带来阵阵清香。
谢延“啪”
一声关上窗户,冷冷坐在桌案前,望着桌角的锦盒,打开后拿出里面的纸张,盯着最上面的荷花池,一把抓起来,扔进香炉中。
一阵烟雾后,灰烬落满地。
他闭上眼,合上香炉盖子,一动不动。
这些身外之物,本就不该留到今日。
那日写完,就该烧的一干二净,他是得了失心疯才珍重藏起来,一路带到行宫。
从此以后,都不会了。
无论是花叶草木,还是诗词歌赋,都休想,再让他生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谢延转头,目光落在桌面上的玉佩上。那枚清澈碧透的美玉,此时此刻如同一汪清水,静静躺在桌面上。
他忽而忆起,前几日顾绫摩挲着这块玉佩,言笑晏晏向他要回那块红玉锦鲤的模样。那样美丽无邪,一副正经的模样,谁能想到,她实际上却是在为那个崔公子铺路。
谢延捏着这块玉佩,手上用力攥紧,片刻之后,坚硬的玉石上,渐渐出现一丝裂纹,仿佛刀剑劈开湖泊,将一汪湖水分成两半。
谢延骤然松手。
那玉佩跌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谢延的心,跟着这声轻响,微微颤了颤,如微风吹动蝴蝶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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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佳节,行宫闹了一整夜,到处都传唱着牛郎织女的歌谣。
翌日午后,长春园。
顾绫靠在顾皇后身侧,细细与她叙说昨夜的事情,尤其是崔显送花的事情,一字一句,都细细告诉她。
她并不信任崔显。
大家族的争斗,从不弱于皇家。
崔家这样人口复杂的世家大族,族中子弟成千上百,却唯有崔显崭头露脚。他如今尚且年轻,便将叔伯兄弟们压得毫无出头之日。
可见,他为人并不简单,不说好坏,心机深沉却少不得。
而昨夜那个男人,温润清朗,一派君子之风,如玉如兰。君子之风固然极好,可顾绫不信,这样的人能逃过崔家残酷的争斗。
崔显的心意,她不知真假。
可崔显骗了她,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此时此刻,崔显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敢相信。
顾皇后听完她的话,沉吟道:“崔家想要娶你,为阿衡拉拢势力,这是寻常事情,然而姑姑却瞧不上他们。若阿绫喜欢崔显,那就罢了,若不喜欢,就远着些吧。”
顾绫不解:“姑姑讨厌崔家吗?”
“算不得讨厌,只是觉得他们有些愚蠢。”
顾皇后神色几分薄凉,几分冷冽,“我还活着,崔家就敢上窜下跳的打主意,可见这一家子唯有小处精明,却无大智慧。”
“这样的家族,若你嫁过去,只怕要受些恶心。”
顾皇后在,崔家不敢欺负顾绫。可是若小小折腾一二,顾绫虽不会受了委屈,却难免被人恶心。
顾皇后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嫁到他家,不如大街上拉个好看的贩夫走卒,入赘到顾家,这辈子都得听你的。”
顾绫眉眼弯弯,没有一丝郁气:“姑姑这样说,阿绫就知道怎么办了。”
顾皇后轻轻一笑,散去脸上冷意,忽而叹息一声:“其实这些人里头,若论起人品,还是阿延略好几分。”
至少,他不会欺瞒阿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