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曜把北蛮人言而无信地事前前后后跟温谨言完整说了一遍,他心里顾及到温谨言或许会担心北疆军的军备供给和后援问题,也不等他问便一股脑把自己离宫之前做的安排摊到他面前一一解释了一通。
可说着说着他便停了下来。
温谨言的反应比自己原先想象的要淡定得许多。
温谨言轻笑“家父驻守北境这些年之所以一直和对方相安无事,对他们的一些小规模挑衅一再忍让,并不是因为对他们有所忌惮,只是心知战争一旦开始,便会有无数的无辜百姓遭殃,如今北蛮人食言而肥,他必定不会再忍让,也不会手软,蛮人此次必是行至穷途,才会如此无所不用其极,虽说哀兵易胜,那也得是双方实力相当的情况下,”
他顿了顿,一双杏眼直直穿过篝火望过去“如今北境军有陛下做靠山,后顾无忧,必然放手一搏,温帅必不会让陛下和万千臣民失望的,臣相信不需多时,便会有捷报传来。”
宇文曜一听便觉得“关心则乱”
这几个字当真是不错,温家二人本就是将国之大义置于小家之前的人,又怎么会多生出无端的忧虑来呢。
再一看他提到温元皓便神色向往,暗暗有些吃味,可又一转念,这两人虽不是血亲,也到底是父子,自己这样实在显得心胸狭隘又有些龌龊了。
温谨言没察觉面前的人正在暗自自我唾弃,拿着木棍把篝火挑得更亮了一些,盯着跃动的火苗问道“你觉不觉得,六皇子之前有些话说的有点奇怪?”
宇文曜回神“你也觉得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温谨言缓缓点头“可是山匪中有大量的西洋人也是真的。”
宇文曜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沉下心来想了想,道“但姑且撇开这一层,他的动机便不对。”
温谨言抬眼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此前张峰泽打着‘勤王’的名号,意在当着你和温帅,包括全军面前证明我是个冒牌货,以此拥护‘正统’,也就是说,他的本意是谋反,”
宇文曜说着起身抖了抖衣摆,走到温谨言身边几乎和他贴身坐下,从他手里接过枝条,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火苗“可宇文晖从头到尾都是在吐私怨,甚至在得知了自己可能被包围之后宁可玉石俱焚也要杀我而后快,他的目的,仅仅在于杀了‘宇文曜’,他甚至。。。。。。”
他顿了顿“从来没怀疑过我是真是假。”
温谨言闻言一顿,下意识地屏息听着周围的动静。
宇文曜把手里的枝条往火堆里一丢“别紧张,我早就告诉彭少阳我和你有要事相谈,让他注意布防,不会有什么不该听的人听到的。”
他说着侧身看向温谨言“你已经现了吧?”
温谨言无意识抿紧了嘴唇。
宇文曜见他这反应,忍不住低声闷笑,上身往前倾了倾,一手撑地,再往前几分便要贴到他脸上,就着这样让对方进退不得的姿势,逼得他不得不和自己对视。
他的桃花眼微弯,眼角的那点泪痣都带着鲜活的暧昧意味,语带笑意低声道“人人都以为温丞相心思深沉不可捉摸,可其实他不说话的时候,可能真的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阿睿,我说得对不对?”
温谨言不服输似的和他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对。”
宇文曜一秒破功,丝毫顾不上什么形象,往后一仰躺在遍地枯枝败叶的地上捧腹大笑,直笑得一旁的温谨言面红耳赤,忍无可忍地伸脚踢了他一下。
宇文曜翻身坐起,故作震惊“你居然对朕拳脚相向?”
温谨言斜了他一眼,深知论厚脸皮这辈子恐怕是赢不了眼前这人了,只好无可奈何摇了摇头,随手捡了几根枯柴往火里扔“你怎么敢的?”
怎么敢冒充皇上?
又怎么敢当面和自己对峙?
前一个问题姑且不论,这后一个问题,却是他刚问出口,自己便知道答案的。
眼前这个“宇文曜”
是个何其聪明的人,自己的态度早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出来了,他又有什么不敢?
想着,温谨言又兀自无奈地摇了摇头。
宇文曜含笑看着他,半晌,问道“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