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拓几乎是毫无犹疑地做出了决定。
年轻的北蛮九皇子似乎是真的从知道自己当成了弃子那一刻开始便在不遗余力地抹去自己对于故土故人的那点微薄感情。
两人从太子寝宫出来,门一关,温谨言便跨步上前走在宇文曜边上,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伸手扶住他,目不斜视地忽略那不加掩饰投来的探询目光,没话找话说地问道“你确定要把乌木拓留下来?”
宇文曜不答话,继续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直到把人盯得耳根处红了大片,才肯善罢甘休地收回赤裸裸的眼神,嘴角弧度却没那么轻易被压下去,于是就算开口说出的话听起来有几分沉重,也还是带着难以忽略的笑意“人没办法选择出身,却不意味就该因此被剥夺选择的权利。”
他这话说完就感觉温谨言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的脸皮不像温大丞相那么薄,便干脆转过脸去和他对视,大大方方任他看着,语调一转,继续道“更何况这些日子看来,这孩子的本性并不坏,而且听6明的汇报,他对太子也十分上心,皇宫这么大,再多养一个孩子,无非就是多一口饭而已,又不是养不起,就当为百年之后积德行善了。”
温谨言听出他前半句说的是真心话,后半句这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无奈轻笑着转开脸,托住他的手继续往前走“胡扯。”
宫外大火已经被扑灭地差不多了,被烟尘笼了大半的天擦去灰蒙的遮蔽,渐渐显出了原有的面目,日光自云间流彩倾泻而下。
自太子寝殿往东宫大门出去的这条路上此时只有他们二人。
火炮喊杀的动静吵闹了一宿,庭院之中的鸟雀鸣虫早就不堪其扰逃离得干干净净,整个院子安静到能听到脚步踩在沙砾上的“沙沙”
回响。
天地间好像只容了这么两个人。
此情此景之下,温谨言闷声低笑的两个字仿佛连胸腔的震颤共鸣都清晰可闻,震得宇文曜头皮麻,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温谨言误以为他觉得冷,顺势抓住他的手腕探了一把,朝天烈火煎熬下不寻常温度早就被风吹散了,本不该觉得凉,可两相对比之下确实显得皮肤的温度有点低,于是收敛了笑意,皱眉催促道“快回去吧,当心着凉。”
宇文曜。。。。。。
头一次听有人在晴空五月劝人当心着凉的。
可心里揣着些见不得人小心思的皇帝陛下到底是没敢吭声,默默加快了脚步跟上温丞相的脚步。
省的这人又一言不合要将他打横抱起。
宇文曜忿忿地想等着,总有机会让他还回来。
不过眼下肯定不是那个机会,他现在手脚绵软,硬撑着洗干净了一身的脏污,刚沾到床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宇文曜这一睡睡了个昏天暗地,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所幸一直以来的身手没白练,一觉起来除了肌肉有些酸痛之外,便再没有别的不适。
当然,饿得前胸贴后背这点不能算。
他起身下床灌了口凉水,扬声朝外间喊人“6明。”
喊完坐在桌边闭眼揉着额间醒盹。
一阵脚步声缓缓踱到自己边上,他头也没抬地道“去给朕找些吃的来。”
脚步声闻言又出去了。
宇文曜这才睁眼看着被阖上门口有些奇怪,这6明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了?
正当想,就见温谨言端着一个食盒推门进来了。
宇文曜受宠若惊,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使唤的人可能根本就不是6明。
温谨言显然是已经收拾过来,一身淡雅端正,“低眉顺眼”
这个动作在他做来都显得高冷而非可期,神色淡淡开口“皇上空腹太久,不宜进食过急,微臣让人备了点清粥小菜,先垫一些。”
宇文曜看看他,又看看被放在桌上的食盒。
这御膳房虽然不远,一去一回也不至于这么快。
向来擅长顺杆爬的皇帝陛下心思转到这,语调打着拐地问道“难不成你一直在这里侯着等我醒来?”
往桌上放的碗突兀地“咔哒”
一声。
温谨言把碗放好“陛下为大耀劳心伤神,微臣不过是尽些绵薄本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