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本来就是那边的人,虽然家里无老无小没什么牵挂,可到底是我出生的地方,既然有的选,自然是要选择离故乡近一些的地方的,总好过老来葬身异乡,更何况那边荒凉不好吗?荒凉就说明安全,可不就适合养老吗?哈哈哈哈哈哈——”
那会儿他年纪还小,只觉得韩叔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不为功名利禄所累,心中情怀犹如赤子。
如今看来。。。。。。
“原来从那时开始,他便已经开始筹谋这些事了。”
温谨言苦涩道,“西境边防军可以说是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虽说你我只查出了其中有一部分是明确叛变,但若是此次没有你未雨绸缪,及时让他的计划付诸流水,只怕到时候西洋军上岸,他一声令下,那些边防军不说会不会叛变相帮,至少让他们按兵不动地听之任之,是极有可能的。”
而若不是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一路乔装潜行自西北绕行,借着沙匪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越过辖地进入西境辖地内逡巡,即便是眼线得知真相后第一时间传回暨阳,只怕也是鞭长莫及。
届时西境,便会沦落成为第二个如今的东境。
温谨言此时才觉得心有戚戚,他抬眼看向从刚才那句之后便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听着自己长篇大论的宇文曜。
月色如血披了眼前的人满头满身,却并不显得瘆人,反倒有些难以名状的震撼来。
他总说自己不过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来的普通人,可或许,对于大耀而言,他就是天降的神兵。
温谨言想着,绷紧的嘴角终于微微放松了一些。
宇文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满面忧愁好几天的心上人盯着自己许久之后眼神透出温暖的柔和来。
嘴角那一点微乎其微的笑意就像一根头部圆润的细针,轻轻在他心上扎了一下,又酸又软的感觉自心口处蔓延开去,让人耐不住想要喟叹一声。
他并不想显得自己好像是把温谨言看成了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所以这些天来连安慰和体贴都是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显露,时刻只是公事公办地谨慎对待。
可如今温谨言身上那层看不见摸不到隔膜“噗”
一下凭空消失了,宇文曜便也不再拘着,迎着他的视线上前两步,伸手把人抱了个满怀。
温谨言反手回抱,习惯似的一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打着。
心无杂念的两个人相偎而立,在战火骤起骤散的西境峡岸之上融成了一道不见尽头的影子。
东境大耀军营。
温季端着一盆清水掀开营帐的帐帘,在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的时候脚下一顿,咬了咬牙,咽下涌上来的酸涩,吸了吸鼻子,这才往床边走去。
他两只眼睛底下满是青黑,眼皮还有些红肿,像是哭过,又许久没好好睡过一觉。
他把水盆小心放下,像是怕惊扰了床上那人,朝帐内另一个人问道“赵大夫,大帅。。。。。。侯爷怎么样了?”
赵大夫轻轻叹了口气“时睡时醒,热症还没退。”
温季一听他这语气,眼圈又是一热,忙快眨了几下眼。
赵大夫见他这样,忙道“不过今天已经能进药了,侯爷身上系着大耀的气运,一定能挺过来的。”
温季哽咽了一下,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道“多谢大夫,您先去歇会儿吧,侯爷这里我来照顾。”
眼看这好几天没阖眼的小娃娃又往床边坐下,赵大夫张了张嘴想劝,最后还是作罢出去了。
温季坐在床边,把拧得半干的布放在温元皓额头上。
月光从窗口倾泻在温元皓的脸上,映得他脸色更加惨白。
他浑身上下缠满了纱布,即便是在高热不退的情况下,呼吸间胸口的起伏都微弱得难以察觉。
温季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
十天前,有一名老翁带着一封信找到大耀军营,说是知道当年温夫人真正的死因。
温元皓在营帐里独自接见了老翁,帐帘再被掀开的时候,那名老翁便是被人抬着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