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高喊,打断热闹的舞乐,像是一声号令,阿诗弥猛地停了下来,摔倒在地上,十二个女子依旧嘻嘻哈哈地笑话他,然后通通转头去问坐在榻上的男人:“可汗,我们跳的好看么?”
阿诗弥摔得屁股生疼,但是这是平生第一次跳舞,自然也想得到别人肯定,也一同转身去看那个男人。
他的心脏兀地停滞一拍,随即疯狂跳动,好像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去。
原来端坐在上的雄伟男子,竟变成一副不知死了多久的歪坐着的枯骨,椅上杂草丛生,蛆虫一团一团地从骷髅牙齿缝翻出来,掉在手指骨上,牛蝇围在腐烂的大氅毛皮上,嗡嗡作响。
阿诗弥立即吓出鸭子叫:“啊!!!!!他!!!他死了!死人了啊!!!”
“你在叫嚷什么。”
十二个女人目光转向他,脸色阴沉如墨,两腮迅塌陷枯萎,她们的头颅钉在原地,而脖颈之下,黄色的胡裙像连成一片的杭盖,依旧在不停旋转。
“扫兴的家伙。”
她们声音阴鸷,一齐说道。
她们说着,突然像崩坏的陀螺一样支离破碎。
她们的手臂从胳膊肘断开,直接飞了出去,断肢如同连弩,几十双一齐射,打折了苏克鲁的柏木旗杆,巨大的铁旗轰然塌陷,惊起花斑鹰隼。
它张开巨翅,从旗杆上俯冲下来,用爪子狠狠抓住女人们的头,然后竟一个一个地用嘴去啄女人们的眼睛!
这场面太血腥了!鹰隼啄眼球,竟跟啄老鼠没什么两样,帐内充斥着女子们的哀嚎和哭喊,血水呲了阿诗弥一脸,他来不及躲闪,更被这炼狱般的场景吓傻了,呆呆的立在那里。
女子们像被撕裂的莲藕,所有的关节软塌塌的,连粘着皮肉。
膝盖,大腿,肩头,一节一节地从身体脱离,血肉在皮革制成的大帐里四处飞溅。
直到一截断手拍在他的脑门上,他这才反应过来,嚎的惊天动地:“啊啊啊啊啊啊!!!!妈呀啊啊啊啊啊啊!!!!”
阿诗弥吓得魂都要掉了,他的如同死了娘一般的凄厉喊声覆盖了所有女子的惨叫,女子们突然就不喊了,居然全部停下,向他转了过来。
这些女人已经没有了胳膊,也没有了双腿,只剩一具残躯。不能用走的,也不能用蹦的,总之,阿诗弥只见这十二具残躯就像纸人从其他空间平移过来似的,很快逼近了他,直到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
他都要被这密不透风的窒息感逼疯了,胸口处的痛感几乎要将身体撕裂成了两半,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他的身体,破茧而出!
“。。。你怎么不跳了呢,这种舞,我们生来就会跳的。。。。”
女子没有说完,脑袋一歪,就从脖颈处断裂下来,一下子蹦进了阿诗弥怀中,被啄去眼球的两个漆黑的空洞依旧死死盯着他,与他一只黄色、一只绿色的双眸对视。
“。。。只要歌声不停,我们就得一直跳。。。。。。”
阿诗弥已经被吓傻了,他根本想不起来原本女人的眼睛是什么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的头被他丢在地上,他顺势踹了一脚,那如十四圆月的脑袋圆滚滚的,轱辘到墙角,居然还对着他露出笑嘻嘻的表情,女人歪过头去,说出了她生平最后一句话:
“你看,贵客来了。”
在一片尸山血海的残肢堆中,阿诗弥只见有个人从远方缓缓前行,阿诗弥看不清他的身形,只看见大帐的门兀自掀起,不知从哪,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鼓点声,这鼓点不再是顿挫悠扬,而是一种极其苍凉的悲壮。
那贵客的黑影逐渐靠近,所过之处,瓦台上高耸的火把逐个熄灭,一座座被月光照耀的银色大帐渐次笼罩在黑暗中。
天上又飘起殷红色莲花的花瓣,花瓣飘落在地面上的一刹那,立即枯萎凋零,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浓香,如同尸体最后的喘息。
大帐内逐渐暗淡下来,仅剩阿诗弥脚下歪倒的一柄烛台,出昏暗的光。
只是转瞬,那贵客便从高山踏如了帐门,他风尘仆仆,竟带进来一股咸凉的海水味道,与皮革和干草的味道格格不入,他的视线扫过满地残肢和座上枯骨,最后将视线落在阿诗弥的身上。
阿诗弥觉得,那贵客似乎突然笑了笑。
贵客伸出修长的臂膀,随手一挥,抖落了一身黑暗,露出月白色的斗篷和覆盖在脸上半截银质面具。
面具两端系着红色扭花缎带,上面绣着金色的图案,图案是暗纹,但是极其精致,由小到大的螺旋细纹,像是海边的鹦鹉螺。
难怪带着月下暗礁的潮气,阿诗弥想,难道这个贵客来自海上么?
茫茫漠北距离最近的大海也要万里之遥,广袤大6遥遥两不相望的最西端和东端,连最尖锐的鹰隼啸鸣都无法穿越千里,将心意托付过去。
他来茫茫漠北做什么呢?
额上的一滴鲜血滴落地面,阿诗弥突然感觉害怕起来,像是帐内所有的黑暗和恐惧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腿不由自主跑起来,鬼使神差地,他拉住那个贵客的胳膊,试图和他一起往帐外跑,边跑边回头对他喊道:
“别进去!里面根本没有人,都是鬼,全部都是鬼!我们得赶紧快跑!!!再不快跑就来不及了!!!!!”
他虽然拉着他,但贵客却一动也没有动,只是略带笑意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