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李石柳,你如今翅膀硬了是不是?还敢当面与我叫板!”
李福嗣把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连桌上的茶盏都抖了三抖,十六郎虽然倔,但是二十几年的血脉压制,还是让自己气势顿时灭了一半,长兄如父,由不得他在犟嘴,只能讪讪道:“大哥,我真的不能走。”
“走不走由不得你,圣人已经同意了,等西泰山封禅大典一结束,你就跟我一起回济南。”
封禅大典?
十六郎突然反应过来,原来大哥这些日子都在忙西泰山封禅大典的事,虽然封禅的决定看似是圣人临时起意在朝上公布的,事实上,与西泰山封禅相关的事宜应该早就开始准备,这就是为什么年初李福嗣突然被任命为礼部侍郎并且急着让他进京的原因。因为自古以来,无论是在哪里封禅,都要参照泰山封禅的规制和流程,而大哥作为河南道按察使,掌管泰安府,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一套程序。
看他不说话,李福嗣继续说道:“明天你回大理寺办交接手续,办完了,回府等我,哪儿都不许去。”
十六郎沉默半晌,突然说道:“还有三日。”
“什么三日?”
“按照规定,大理寺人员卸任需要核查相关手续,整理上交办案卷宗,离职账目审查,需在三日内交接完毕。三日之后,我就跟你走。”
说完,十六郎就垂手闭了眼,一副任由摆布,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的李福嗣快要疯。
“好呀!你小子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跟你大哥讨价还价了!行!我就依你,三日就三日,我倒是要看看,就靠你那点小聪明,三日后,能破个什么大案子!”
“一言为定。”
没等李福嗣再说,十六郎挑了帘子就往内室走,走到榻边,一头栽了上去,任凭外面李福嗣再怎么火,也不再多吭一声。
李福嗣气了半天,听里面没了动静,自觉孩子大了真是没法多管,只好召唤过来二桃,让她俩好生照看着,又急急忙忙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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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化坊是胡人聚集区,当坊门落锁的三声鼓响在狭窄的坊道响起时,几个刚刚通关回城的大勃律人咒骂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冷雨,拍了拍湿漉漉的深褐色驼背,将驼车停在了货栈门口。
几人刚解开货绳,还没等卸货,货栈大门就被一队整齐的士兵堵得严严实实,士兵全都身着重甲,看起来应该是右屯卫的人,紧接着,又是一队与右屯卫截然不同装扮的大理寺捕快,暗梅纹玄色袍,径直穿过货栈院,斜插后侧小路,翻上了与他们屋顶相连的那座院落。
为的官吏行迟了一步,只说了句‘大理寺临时征用’,也不多费口舌做过多解释,便站在货栈仓廪视野最开阔的地方,眯起眼睛在黑夜中打量,似乎在熟悉这里的出入路线。
年轻的大勃律人刚想指责他,凭什么随便一句话就不让他们做生意了,这话还没等说出口,就立即被另一个年长者立即捂住嘴巴,用大勃律话在他耳边低声呵斥道:“那是大理寺的裴山君,你想招惹他,难道是活够了么?”
两人的耳语声音非常小,却还是被对方听见了,随即两道寒光射了过来,年轻的大勃律人顿时浑身一哆嗦,有种在山间被恶虎盯上了的错觉。
大勃律人只好也将目光向那边的院子投去。旁边这间院子地方不大,也没住什么人,只有一对大秦来的母子,儿子好像在哪里当差,不常在家,全靠老女人操持家务。老女人胖的很,走路直喘,还是个独眼龙,平时也没有什么人与她来往,只有一个跛脚的樵夫每周来给她送些柴火,他也是奇了怪了,如今这世道,难道连这种老弱病残都是危险份子,需官家这样大动干戈来抓人?
他不敢再多说话,只是战战兢兢地牵着自己的骆驼靠在货栈对面的夯土墙边,看着这些士兵列好阵型,前后左右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位裴山君行事倒是极其利落,运筹帷幄,只用手势,就将这三十余号人指挥的有条不紊。
当最后一名捕快到达指定位置后,一切全部就绪,只等一声令下,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