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而后竟当真慢慢叙起。
似乎是为了迁就小儿,他将嗓音放得缓而柔,河东一带古老又温情的神话弥于夏夜潮暖雾气,倒令人生出难得的安然眷恋。
元承晚儿时并未有过此等待遇,但也能大概猜到,这或许是他儿时阿娘于床头哄睡的故事。
她奇异般在男人低缓的嗓音中松下身心,慢慢睡去。
裴时行并未立即止声,只将话音渐渐放轻,哄她睡熟。
只是念着念着,他也渐不知口中在说的是什么,全副心神都被她的气息牵动。
鼻息之间幽香馥郁,约是帐外的百合香气泛了进来。
男人记起,今夜合欢桌上的百合甚是美艳。
花瓣浓郁皎白,弧度圆润,卷翘瓣蕊间银丝喷簇,鹅黄粉黛的花丝俱都掩映其中,娇憨可人。
花烛荜拨,烛影浮动,青庐外的侍人终听得里间动静渐息,一对璧人安然睡去。
作者有话说:
本章引用:
共牢而食,合卺而酳。——《礼记》
红烛呼卢,黄金买笑。——毛珝《踏莎行》
以及声明:作者本人反对婚闹,大家一同抵制低俗婚闹!(裴时行:封建时代婚闹受害者)
第12章舅姑
裴御史度了个古今罕有的新婚夜,其中难言不必多说,后晌已是心旌摇曳,神思游离间甚至念了段孺子歌。
翌日顺天门晨钟于旦风里响过一遍,曙光方明时刻,他便被长公主无情放逐至颐山房。
颐山房距离怀麓院,中隔桥榭亭廊,假山嘉木无数,乃是整个长公主府离主殿最远的一处。
府上众人眼瞧着新驸马的长随来回奔波,指点着侍卫将书奁衣箱等一应物什趟趟来回运至居所。
心下皆对这失宠驸马有了计较。
裴时行倒是宠辱不惊。
又或是他尚未自昨日大婚的光彩中清醒过来,殊不知贵主情薄,自己已是见捐秋扇。
他身为京官,不算程期足有九日婚假。
及至午后,待道清操持着归置完毕便安然在颐山房住下。
倒未同外头那些普通男子一路货色,百般纠缠作态。
只不知是否是蓄意而为,居家期间,驸马爷打扮得尤为显小。
锦衣玉冠,博带广袖,不似官场中人,倒像是书院里头白衣翩翩,不谙俗尘的小公子。
元承晚眼瞧裴时行花枝招展在她眼前招摇两日,终于不耐烦扰。
可不待她发作,却先有远客来到。
正是驸马爷的双亲并幼弟。
裴氏身为烜赫数百年的世家,自然蕴养深厚,门下子弟钟灵毓秀。
纵裴时行兄弟二男青出于蓝胜于蓝,其父裴矩亦堪渊渟岳立、气度高华之誉称。
裴时行的母亲出身河东柳氏,极明艳的一个妇人,生来面貌秀美,望之并不显年纪。
元承晚觉裴时行更似其母,母子二人眉眼尤肖。
柳氏面上喜色最甚。
昨儿个一到官驿落脚,她便紧赶着递了拜帖。
待今日平旦随裴矩诣阙归来,柳氏旋踵即来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