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石阶布满了潮湿的青苔和枯叶,一层层阶梯向上延伸,一直到彻底地没入了山头弥布的氤氲云雾中。
在真正踏上石阶的时候,看不出这座“仙山”
与“凡山”
的区别。
师清徵站在了山脚下,他一身白色的流云纹道袍,淡紫色如同莲花版的道冠束住了他漆黑的头,他站在人群中抬眸往“仙山”
看去,恍惚中回到了他十七八岁寻仙门的时刻,可这到底不是过去。前方也不是众人要寻找的仙门,而是一条死路。
来到儒门天下的人很多,年轻的、年老的,富贵的、贫穷的他们在这一刻为了同一个目的聚集在此处。立在师清徵身侧的是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人,他穿着短衫,背上背着一柄豁了口的斧头。
“我本来是一个樵夫”
他朝着师清徵咧嘴一笑,咽了口唾沫,又继续道,“学宫、学院都不收我这种人,但是儒门天下愿意,这里真的可以寻仙啊。”
“你得踏过这一条长长的山路。”
师清徵眸中流露出几分悲悯。
“不就是走路吗我这些年踏过了无数座山”
樵夫嘿然一笑,说着也不管师清徵,昂挺胸往前方走过。
师清徵没有劝他,走到这里的人根本劝不回去。
师清徵一荡袖,迈步走向了石阶。山上的景物大变,这所谓的登天梯是一个庞大的重叠的境,进入了境中的人根本没有回头路。
前方石阶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大河,河边泊着一叶仅容一人的孤舟。船篙插在了水中,竿上悬挂着的铃铛在风中作响,宛如恶鬼索魂。在他之前进入境中的修士已经先一步为了那一叶小舟厮杀了起来,他们可能以为是登山的考验,也可能是知道了这是一个境,总之唯一的生路便在那一叶小舟上。
所谓的胜者,都是刀光剑影里厮杀出来的。
血腥气随风涌动,浪潮迭起,仿佛要将天都卷入其中,只有那一叶小舟稳稳地悬停在浪中。
师清徵望着前方叹了一口气,他尚未往前走,后面的人便已经持着剑朝着他捅来,尽管素昧平生,尽管没有深仇大恨,但是此刻,所有人将眼前可能夺舟之人都当作了大敌。师清徵轻而易举地便避过了那一招,他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动,看似寻常的步伐却避开了一道又一道攻击,最后竟然站在了离那小舟最近的地方,只要一伸手就能够解开缆绳。
无数双眼睛凝视着自己,血腥而又深藏恶意,师清徵漠然地望着这群求胜心切的人,并未下杀手。一道雪亮的剑光受他心意牵引,骤然划破了长空,如流星飒沓,悬停在他的身侧。在浪潮再拍掀天而来的时候,这道剑光朝着那唯一的渡河之舟斩了下去
所有的争执因小舟的摧毁而停止,眼睛赤红的修道士此刻一致将矛头指向了师清徵。
“日午潮回擢东指,顺流一苇如轻鸥。”
师清徵看都不看他们,直接朗笑一声,转身踏上了那连天的大浪。这登天梯是境,那他就在这境中再造出自己的境便可。身后那群修士的厮杀他阻了十个,还会有百个,只要有贪婪、求胜等心思在,他们免不了成为境中的祭品,唯一的出路便是他早日找到以重重叠叠的境构造的阵心。
那儿大概镇着一把刀,以及一个人。
白玉台,黑金色的刀遍布一条条红色的纹路,宛如脉络。
关雎鸠坐在了一侧,她伸手抓着自己的脸庞,直到满手鲜血才停了下来。刺痛让她浑浑噩噩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清醒,她茫然地朝着某个方向喊了一声“师尊,我、我的脸”
自己此刻的模样让她想起了苏平淮的惨状,她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天衡子温文尔雅地笑着,他的化身出现在此处,朝着关雎鸠身上打了数道法诀,短暂地将咒术带来的伤害镇压下去,应道“你看,这不是如以前那般眉眼如画了么不用担心,有为师在。”
生机如同一道涓涓细流,通过大阵淌入了他的脉络,让他找到了久违的生命力,那是一种与丹药带来的截然不同的体验。只是这度太慢了,天衡子眸中酝酿着风暴,他心中的疯狂毫不衰减,以星文刀为中心,八条黑红色的线朝着八个方向钻去。
黄金、美人、宝座在一个个境中,只有一个胜出者,那余下的人呢就与死亡作伴吧
师清徵在一连越过数重境中,察觉到杀机陡然大盛起来。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周围的景物重新开始变幻。
刀剑尘封的战场,到处是一片肃杀的气息,只有一面红色的旗帜插在那一片无垠的焦土上随风飘扬。战车、火焰、烽烟,在眼前勾勒出一道肃杀的景象,只要是进入了战场杀境中的人,都被一种莫名的声音蛊惑,前去夺下那一面旗帜。
大宗师与玄师之间果然是隔了一条天堑,同样是境,可正常的玄师都没办法做到大宗师那般变化自如,境随心转。
此刻厮杀的人已经将自己当作了战场上的士兵,他们唯一的使命便是夺取旗帜。师清徵注视着那面旗帜,在看到八条如同脉搏一般从旗帜下放射出去的线时,他的眸光微凝。流淌的鲜血并未渗入焦土中,而是形成了蜿蜒的河流,朝着八条脉络的中间汇聚去
天衡子显然是不耐缓慢地变化,而是要借此大开杀戒
师清徵周身玄力倾泻,雪色的剑光再度劈开了这片肃杀的天地,而在剑光斩落在大旗上时,一道尖利刺耳的惨叫声响起。并非是自在场的女修口中出,而是来自于那面大旗。
师清徵凝神望向了那面旗帜旗帜与虚影交错,慢慢地在旗面上勾勒出一张扭曲可怖的面庞,依稀可以辨认出此人正是失踪的关雎鸠,,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