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镖局内,兵器相击声不绝于耳,刀光剑影,杀声阵阵。
江知行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面前激斗正酣的两人。
堂前,章鸿文使一柄缠绕暗红剑穗的长剑,忽然欺身近前,连续突刺。
噙着白芒的剑尖嗤嗤有声,在空气中频颤,剑击急如骤雨,转瞬将司徒慧包围得密不透风。
司徒慧低喝一声,足尖一点暴退数丈。
他双手各持一只棋钵,里面盛满的棋子微微震动,忽然齐齐飞出,如万千道流星般射向章鸿文。
章鸿文持剑迎击,在空中疾点,每道剑击都伴随着一枚棋子的应声而落。
间隔数尺的两人在原地站定,数十枚弹跳的棋子在地上叮叮当当,仿佛雨打珠帘。
章鸿文道:
“世人都说,‘弈林圣手’司徒慧逢人打架,绝无棋子使尽、高下未分之理。因此每位对手,都以逼出的棋子数目多少为荣。今日我老章就要看看你司徒先生的棋钵里,究竟剩了几枚棋子,藏了多少门道。”
司徒慧笑道:
“不多,不多。纹枰上纵横捭阖,手底下见招拆招,总是逃不脱这方寸之地。章先生的武艺,总是有八九十子的。”
章鸿文大笑道:
“八九十子?可没道理!我老章向来率性而为,你真当我规规矩矩地跟你数棋子儿?下棋哪有掀桌子过瘾?总得把你那两只宝贝闺女似的棋钵子砸个稀巴烂才是。”
他全身绷紧如弦,一块块虬结的肌肉绽出,古铜色的表面泛着流光。
虎口间死死钳着长剑,坠在半空的暗红剑穗仿佛一滴凝结的血,剑刃难以遏制地轻颤,出渴血般的剑鸣。
江知行早就看出来了,一场普通的比武切磋怎会是这般光景?整个威远镖局分明已变成了生死场!
他如果识相,现在就该琢磨着如何开溜了,可肃杀气息扑面而来,像是从地底生出的藤蔓缠住他的脚踝,令他动弹不了分毫。
而他同样居然生出了想目睹这场厮杀结局的念头。
司徒慧震喝一声,原地拍出两只棋钵。
棋钵在空中如落花般飞旋,每次旋转都洒出几枚棋子,或黑或白,带着炫目的残影。
章鸿文知道每一枚棋子都蕴含深厚的内力,是以不敢硬接。
他忽然侧身避过,剑尖上挑,隔开两枚逼向自己眉心的棋子。
随着“铿!”
的清脆声响,章鸿文顺势借力后退几尺,稳住重心,双足居然将石砖踏裂出几道缝隙。
青钢铸造的剑刃被磕开一道缺口,虎口处被震得麻。
司徒慧道:
“‘三尺剑枯’,一向擅长短局厮杀。否则再锋利的神兵,也决计扛不住章先生这般搏命的消耗,打一场架就得毁去一把名剑,因此世人以‘剑枯’之名赠予章先生。如今,善弈长局的司徒慧遇上了短局就见分晓的章鸿文,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的确是中原武林的一桩美事。”
章鸿文放声大笑道:
“古有‘王婆卖瓜’,今有‘司徒卖棋’,当真是不要脸之至了!你司徒老儿当真以为我老章会怕了你么?棋钵里还有什么名堂就尽数使出来罢!看看是我老章手里这把剑的命长,还是你司徒老儿的命数将尽得快些!”
说完他挥持已经断开缺口的长剑,屈膝弓身,猛虎跃涧一般向前疾冲。
左足一顿,在司徒慧身前高高跃起,地面上洇开的浓重黑影将其覆盖,长剑骤然下劈,溢出一道凛冽的青光。
身法如此之快,令司徒慧也大为讶异。
情急之下,倒飞回来的两只棋钵被他举在身前,用以格挡章鸿文的这记劈斩。
里面不安跳动的棋子叮叮当当,像是煮沸的一锅热汤。
“喀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