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钰高挑的身形英气挺拔,站在如今的蔡介面前,冷豔、华贵,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叫人不可攀附。
君钰微微昂着头,额间的那朵金箔镶凤纹花钿在灯下,映出耀眼的光泽,君钰那双宽长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如今这麽眸色冷冽地瞧着蔡介的时候,天然带着几分水色潋滟而让人无法拒绝的轻蔑。
“你现在像个女人一样美,阿钰……”
“啪——”
君钰擡手,一掌掴在蔡介的脸上,打得人嘴角出血。
“阿钰?”
君钰平静的唇边勾起一抹弯月似的弧度,幽深的眸子里染上一点戏谑,“你和我是什麽亲密的关系麽,你管叫我什麽?”
蔡介也不反抗,只道:“你在对什麽感到生气?”
“你怎麽瞧出我是在生气?难道我不可以只是想打你?”
“玉人,你是不会对不在你眼里的人动气的,你派人把我抓回来,我……”
“住口,我不想听你的陈情。”
君钰冷冷打断蔡介的话语,道,“是你的妹妹和我做了交易,她开的条件就是要我将你带回来。”
“是吗。”
顿了顿,蔡介舔了舔唇边的血腥,问道,“听说现在中宫被废,那阿婧她怎麽样了?”
“啪——”
君钰擡手,一下又扇在蔡介另一半的脸上,打得人面部倏然红肿。
君钰道:“这些时日,我在外头,我又如何清楚都城内的人,具体是个什麽样的情况。”
蔡介的身子一动也不动,看着君钰身上那异样的女子衣着,看着君钰俊美依旧、雍容华贵的容颜,看着那双风华绝代的眸子里不冷不热、令人捉摸不透的妖冶,蔡介的喉头动了动,却是沉默了。
君钰凝视他片刻,拂袖、转身,又道:“陛下要杀的是图谋篡位的豫章王,废后的性命,应是暂时无虞。”
三两步走到美人榻边,坐下,君钰取下头上的发带,顿时,长发就如流水般泻下,光泽流动地散在腰后。
君钰身子一斜,半躺进榻上那锦绣堆叠的团枕中,他一手支着下颌,另一手的指头朝着蔡介勾了勾,道:“坐——”
示意蔡介坐到侍从刚刚搬上来的椅子上。
跟随君钰的言语,蔡介默默地坐下。旁边的侍从送上巾帕,蔡介默默地接过,用来擦拭掉嘴角的血痕。
君钰见此,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道:“你可比以前老实多了。”
蔡介动了动嘴皮子,还没说话,却是一旁的王鸢插嘴道:“‘波恶涡诡,舟一失势尺寸,辄糜碎土沉,下饱鱼鼈’,再得势的人,被外界的强力折腾一阵、堕落谷底后,总会老实的,自然而然的,也就看清自己以前的作为,算是个什麽东西了。”
王鸢身着一件宽松的锦袍,衣襟交领的开衩一直到腰间,露出胸前白皙丰润的肌肉,他腰间以一根金线拧成的丝縧修身缠绕,脚上趿着一双绣着玉兔团扇花纹的鞋子,閑閑站在那金镶玉柱的屏风画布前,方才就是在细细打量着君钰之前作完的屏风画面。
王鸢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侧首,对上蔡介投来的目光,一张俊俏的脸笑得十分明朗,而不掩饰讥讽:“对吧,见着身怀有孕的好友落难了,却趁机去强行侵犯了好友的蔡子明……将军?能教导出你这般的行径……难不成镇远侯的家风竟是这般尔尔?”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了一会儿,火花四溅,又在顷刻间,恢複如常。
面对王鸢的奚落,蔡介并未吱声,转头瞥开了视线。
王鸢回首,看着君钰写在画布上的那行字迹外圆内方的题词,道:“‘万事无如退步人,孤云野鹤自由身。松风十里时来往,笑揖峰头月一轮。’——玉人,你给我画得这屏风真好,但是这题词,是不是有些过于慈悲了些?”
君钰撚了一颗樱桃,擡起眼皮,看他:“你不喜欢吗?”
樱桃入口,香软多汁,君钰灵巧的舌头去了樱桃核,将之吐在了一旁侍女伸手撑过来的帕子上。
“‘燮友柔克’。只要是你写的,我怎麽会不喜欢呢?”
王鸢上前几步,从侍女手中接过托盘,将一盘樱桃抱在怀中,他顺着君钰躺在美人榻上的姿态,坐到君钰的身前:“你明天就要回京,回去之前,却给我留下这麽一个大麻烦——这蔡子明可不是什麽善茬啊,他现在身份特殊,我收留他,可是担着不小的风险,我回头想想,我只收你一副屏风作为条件,是不是太便宜你了,啧……”
“他四肢俱全,年轻力壮,武功也好,你拿他当苦力用,当跑腿用,你拿他干什麽不行呢?他如今势单力孤,又不能对你怎麽样,你还怕他什麽?蔡氏衰落,只要不到片甲不留的地步,来日方长,今日你送蔡子明一个顺水人情,来日,岂知不是还有一朝‘蛟龙得水’的时候。这买卖,如何算来,也该是对你不亏的。”
“玉人,你这话说得,可真是无趣……”
君钰搂住他的腰,笑道:“你希望我怎麽有趣?”
王鸢顺势躺进他怀里,看着那张华贵如神的侧脸,心中悸动,道:“就当我没说,我就是抱怨宣洩几句。明日你若是走了,也不知道我们下次见面,得是何年何月了。”
君钰闻着王鸢身上水汽氤氲的馥郁香薰,捏了一颗樱桃塞入王鸢的口中:“玄仁,为什麽不肯回京任职,这般,你我不是常常能见面?”
“我也想常常寻你……”
王鸢闻言,眼前倏忽出现了林琅那张冷脸,王鸢忍不住“啧”
了一声——他可不想回去应付林琅那个难伺候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