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再怎般为难、纠结,说到底,手握权柄之人是沈离疾,延国的未来只能由他来改变。
可想起他的那些传闻,又叫她心慌。
她觉得,需要委婉地提醒一下沈离疾。
虞馥抬眉,双眸翦水明如烛,“陛下可读过孟子?”
沈离疾指腹抵着额头,淡淡“嗯”
了声,示意她继续。
“既如此,陛下自当学过……”
虞馥思量着措辞,语气试探:“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李公公正为沈离疾斟茶,闻言险些失手打翻茶盏。
他错愕看向虞馥,老眼震惊。
这小公主竟是在上谏……教陛下治国?
沈离疾乜斜了他一眼,眼神极轻。
李公公紧忙低下头,放好杯盏,哆嗦着缩回手,替小公主捏了一把冷汗。
虞馥慢慢吞吞一番引经据古,自觉含蓄,也不知暴君会不会诘责她干政。
语罢,她握紧颤抖的手。
沈离疾目光掠过她抖筛的小拳头,见那拇指上月牙粉嫩,可怜可爱。
他晃了晃神思。
虞馥挺起胸脯壮胆量,俏脸凛然。
忽地,小脸被微凉的指尖捏住,扭向了他。
沈离疾修长的手钳着她的下颚,凤眼略眯,几分打量,“公主殿下如此关心朕的国事。”
虞馥扑闪着眼睛,紧咬下唇。
“颇具国母风范……”
沈离疾语调漫不经心,指腹轻压住她樱红唇瓣上,缓缓摩挲,“看来朕封后之事,确乎良策。”
他缓缓收回手,拢袖,虽面无表情,可浑身处处散发着,他未掩饰的心情。
“好极了。”
虞馥懵住,思绪瞬间被他牵走,变得糊里糊涂。
这时,槅扇外传来一道通传声,“臣请圣躬安。禀圣上,殿前传讯。”
李公公起身出去交谈,等回来时脸苍白如纸,他先是瞥了一眼虞馥,才弯腰在沈离疾耳侧小声禀报。
虞馥没有听清那些低语,可显然同她有关。
她颦眉,握紧茶盏,荑指沿着杯釉磨蹭,略显局促。
沈离疾面色平静,听完后李公公的回禀后,眼里依旧没有丝毫波澜,而且还有心情安抚她。
“莫要多虑。”
虞馥看着他端起她呈的梨汤,慢条斯理地喝完,才起身离去。
一旁的李公公却早已急得满头是汗,连忙拜别她,提步跟上,带着寺人们一同出了长乐宫。
虞馥盯着他的背影,难掩心中忧色。
廊庑悠长,万籁寂静。
沈离疾信步闲庭走在最前方,无人瞧见他的神情。
眸色如墨砚打翻,破碎又沉郁。
不为别的,只为——
上辈子虞馥也曾同他谈论起孟子学说。
他清晰记得,她提及之时,已是在延国内忧外患之下,那时长安棋局动荡不定。
方才,听到那些熟悉的话,他险些以为,她也回来了。
好在,看到她眼中只有简单的纯真,并不是重生的样子,他心头疑虑才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