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眼梢挂着笑,示意他不要在意,“哀家与你爹爹话闲呢,你别放在心上,皇帝,今日唤你来,是哀家的主意,哀家有话跟你说。”
裴钺连忙道是,又亲自给她老人家添了一个软枕,让她靠得更舒服些,随后退下来坐在太上皇对面的锦凳,太上皇一身缂丝湛色褙子,优哉游哉靠在圈椅里替太皇太后焚香,看样子没有打算插话。
太皇太后抿过一口水润了润唇,开门见山道,
“今日的事祖母已听说,且不论臣子做法对与不对,你是该立后纳妃了。”
“李辙居功自傲,把持中枢,他的孙女李瑛随了他的脾气,你不喜欢。”
“谢纭出身江南谢氏,谢驸马文才为当世第一,蜚声四海,是朝中唯一敢跟李辙抗衡的人,你欣赏谢骁才气,却是不喜谢纭骄横,故而也不肯娶她为妻。”
“说来说去,最合适的要属百年世族出身的崔凤林,崔家历代公卿,名门望族,其女养得进退有度,论性子为皇后不二人选,可是这孩子哀家见过几次,哀家尚且看不清她的深浅,故而不敢让你轻易立她为后。”
“皇帝之所以久久不婚,不就是不服那些臣子约束过多,恐外戚势大干政么?”
老人家笑了笑,“哀家给你出个主意。”
太皇太后虽精神不济,此刻语气却格外干脆,“先不立后,按照礼部规矩,五品以上大臣府邸,将家里十五以上女孩儿送入皇宫参选,你挑着有眼缘的全部纳进来。”
裴钺眼眸眯了眯。
太皇太后漆灰的眼眸铄光依旧,“然,李家,崔家和谢家,皆是开国功臣,你不娶是不成的,怎么办呢,由哀家下懿旨,封李瑛,谢纭与崔凤林三人为贤,德,荣三妃,位份不分上下,今后三人谁能诞下长子,再册封为后,如此朝臣无话可说,也平衡了李谢崔三家的矛盾。”
“人到了你后宫,便是你说了算。”
太皇太后倾身往前,“皇帝以为如何?”
裴钺闭着眼沉默了。
见裴樾不答,太皇太后叹道,语气放缓,“祖母年事已高,钺儿,你不能让我死不瞑目。”
太上皇听了这话,心里不痛快,侧身睨着裴钺,斥道,“这亏得你祖母高瞻远瞩,能想出这两全其美的法子,我看你就应了。”
裴钺心中闪过一丝躁意,他何尝不知祖母这个法子高明睿智,只是处处都周全了,唯独没周全他的心意,显得他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虽明白这是天子必须承担的责任,裴钺心中犹然不快。
想起储秀宫那个娇滴滴目若朝露的女子,裴钺眼神微凝,
“还请祖母缓孙儿两日。”
太皇太后养大裴钺,晓得他骨子里有些傲气不肯轻易折腰,并不多言。
倒是太上皇盖好香炉,幽幽睨着他笑,“我听闻你最近对一女子上了心,成日给她做好吃的,连我的螃蟹你都敢偷。”
太上皇不是不想打听,只是裴钺的人口风极紧,他压根查不出来。
太皇太后闻言露出讶色,甚至含着喜悦,“有这回事?”
裴钺迟迟不肯纳妃,太皇太后忧思成疾,身为天子,承载着无上的尊荣,也必然要承担相应的责任,高处不胜寒,若裴钺能遇到喜欢的女子,何尝不是一丝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