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廷尉狱奏报先帝的废太子与其母郑氏因病而故。
究竟是个什么病症,已经不需要再考了。先帝驾崩,废太子亡故,各郡县的刘姓诸王一时之间来不及反应,洛阳城里就早已经传遍了张铎要登极为新帝的消息。
然而此时他,他身着素袍,连腰间为父亡而绑的丧带都还没有摘下,身旁一个人也没有,看不出有任何的荣极之相。
偌大的秋庭,草痕寂寞,席银脚腕上的铃铛在风里伶仃地响着。雪龙沙趴在她的脚边,百无聊奈地舔舐前掌,看见他伞下的脸,忙埋下了头。
席银抬头怔了怔。
“郎主……”
张铎没有应她,径直走到廊下,将伞放在廊下,伸手从席银膝盖上捡起那本书。
“我不在,你的字写成什么样了。”
席银站起身:“我每一日都有写,写了就放在陶案上。”
“去拿来,我要看。”
席银依言转身进去,捧了字走出来,递到他手边。
“奴听说,郎主要……”
“对,你以后要改口,称陛下。”
席银垂头没有说话,望着那一行一行深深浅浅的字。她在写字上没什么天赋,哪怕是照着他的字来来回回临了大半年,也还是不见丝毫的起色。
“郎主。”
“做什么。”
他说着靠在廊柱上,哗啦啦地翻过去了几大页。
“我的兄长在什么地方。”
翻纸的声音戛然而止。
“席银,我今日还容许你问起他,过了今日,你再敢在我面前提起岑照,我即对他施以五马分尸之刑。”
话一说完,他突觉无力。
关于岑照,张铎只能用强权,用生杀予夺来压制席银。
但他也逐渐明白过来,这无非是他越见卑微的恐吓。
说了这么多次了,他动手了吗?
没有。
她听他的话了吗?
也没有。
席银不知他的懊恼,接过他的话道:“你……难道不会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聪明,听出了张铎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言外之意。
如果换作从前,他从不在落刀之前犹豫的,但如今,他却在犹豫。
杀了岑照,那眼前这个女人会怎么样呢。
张铎不太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以前她是一个受制于鞭子的女奴,除了卑微地乞求他,她什么也不会做。但现在不是了,他很久没有在她的口中听到一个“求”
字了。
“对。”
他从翻官纸,“我不会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