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羡慕。羡慕谢隐那总是风风火火的性情,羡慕他身过而立,却总能保持那份少年游侠一样的热情与慷慨。
命运对于谢隐是有所偏爱的吧,秦淮如是想。
谢隐推开1o楼尽头排练室的门后,就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荒谬了。整个房间一尘不染,窗外不时有微风吹进,卷起纱质窗帘的边角。阳光斜照在地板上,连拖布留下的印迹纹理都是极度整齐的。
与一层之隔的11楼相比,这里才更像是大学该有的模样€€€€宁静且美好。
谢隐忽然想起自己的大学时代,好像永远都是在训练场摸爬滚打过来的。他不知道像秦老师这些人文学科的人在上大学时是什么模样,某个夏日清晨,捧着一本书,坐在教室角落里,被微风拂面的感觉,是不是就和眼前的景象差不多。
有那么一瞬间,谢隐心底暗暗生出一点羡慕来。当然,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鹰隼和鲸鲨是不必相互羡慕的。
谢隐不忍把这么干净的地板再踩上脚印,索性不去打扰这份校园独有的宁静。临走时还不忘感叹一句,还是校园里好,哪怕安静都带着青春的气息。
对,球场上的大汗淋漓是青春的气息,只有蝉鸣和翻书声也是青春的气息,哪怕是……哪怕是杨平和龙丽丽躲开人群只为了一场荷尔蒙的碰撞,都是青春的气息。因为在谢隐看来,为一个人悸动到疯狂,仿佛已经是几个世纪前的事情了。
谢隐的手搭上门把手,刚要关门,一个更为疯狂的想法跳了出来€€€€既然1o楼和11楼都没有监控,小情侣俩为什么要多爬一层楼去11楼呢?
也就是这么个奇怪念头闪现的几秒钟时间,让谢隐的动作迟疑了。他的余光恰好扫到窗纱的一个角落,那里隐隐约约有一块不和谐的污渍。
谢隐不是卫生委员,本不该在乎那点不和谐因素。可多年与血腥相伴的职业生涯让谢隐敏锐地觉得那块污渍有问题!
他快步走向窗前,捧起窗纱看。谢隐几乎可以一瞬间确定,那块小到不起眼的污渍,是血迹!
谢隐立即通知痕检员来取样,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上楼,而与此同时,秦淮正在和后勤主管确认着什么。
后勤主管:“这个教室一共有三把钥匙,一把在我这留存备份,一把在楼层保洁那,一把在校舞蹈队责任教师那。案后因为要封锁这一区域,我们就把三把钥匙都收了回来。呐,都在这了。”
谢隐走上前问:“怎么了?钥匙有什么问题?”
秦淮:“韩易刚来电话,说钥匙源头找到了。是龙莉莉在舞蹈队时借口排练拿走了钥匙,私配的。”
谢隐不解:“确定么?”
秦淮点头:“龙莉莉是夜校舞蹈队的。舞蹈队有详细的钥匙借用登记记录,是她于今年2月份以排练舞蹈为由借用并私配的。韩易找她核实,她自己认了,这把就是她的。比对了她的口供,与舞蹈队的登记时间吻合”
秦淮又补充了一句挺没用的话:“所以,门是龙莉莉开的。”
搁在别人身上,谢隐一定回一句“废话”
,可此刻他没做声。倒不是对于编外人员有特殊待遇,而是以谢隐对秦淮的了解,他不是个说废话的人。
而他更大的疑问是,杨平与龙莉莉离开的时候,为什么要把钥匙留下?
谢隐直言:“如果按照你的推测,杨平不是凶手,那就是杨平和三人生口角之后愤而离开,忘了拿钥匙。如果按照我们的推测,杨平就是凶手,那就是他作案后忘了拿走钥匙。”
他语气还算温和,但在说到“凶手就是杨平”
时,语调明显提了一点。话虽未明说,但其中质疑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秦淮听出了谢隐对他的质疑,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可问题在于,无论凶手是不是杨平,既然是龙莉莉他们带来的钥匙开的锁,就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谢隐沉默了。
他明白秦淮想表达的意思。如果凶手不是杨平,那么这枚钥匙上应该留下龙莉莉或者杨平开锁时的指纹。如果凶手就是杨平,那钥匙上的指纹就是杨平抹去的。
如果杨平能想着抹去指纹,又不带走钥匙,这不合情不合理!这一切就间接印证了秦淮的猜测,凶手不是杨平。
然而矛盾此消彼长:如果凶手不是杨平,他抹掉开门的指纹干什么!
这是多么奇怪的一个凶手啊,谢隐感觉太阳穴微微疼起来,他盯着眼前的老式门锁起了呆。这是个里外两侧都能插钥匙的老式门锁,防君子不防小人,只要不反锁,一张身份证就能划开那种。
秦淮在一旁以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这把钥匙这么矛盾,很有可能就是有意为之。”
谢隐这才想起秦淮很久之前提出的“任何举动都是为了传递某种信息”
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