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隔壁的房门关上的轻响有些突兀,莫庭晟像被惊扰了一般,从恍惚中回神,抬眼才现屋里没人了。
桌上那壶热茶的热气从壶嘴蜿蜒而出,夜风清凉,拂面而过的时候便会连带着吹散那股水汽,待风停了,它便又重新凝聚,轻飘飘的,扶摇而上。
莫庭晟定定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热气变得越不明显,他心头方才理不出头绪的焦躁也随之不见了。
他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温茶,抿了一口。
烛火轻曳,天狼熠熠。
江翊听着莫庭晟睡下的动静,等了半晌,从窗户跳了出去。
他落地无声,起落之间只留下一道虚影。
摸着黑做出摊准备的早餐摊主刚把炉火点燃,就觉得余光处一个黑影一晃,他虽然自认为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这常走夜路难免提心吊胆,这一下吓得差点把手里准备上屉的一整笼包子甩出去。
他从头到脚全僵成一块石头,原地不动立了许久,见再没有其他动静,这才舒了一口气。
离开客栈一段距离,江翊便一跃上了房顶。
看方向,他是准备往衙门去。
他前行了约莫半刻钟,忽地停住了,折扇抖开在身前摇着,声音不高不低地开口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道:“各位英雄跟了江某一路了,若是有什么赐教,不如早点明示,别耽误了江某的要事。”
他话落,便有十数道人影从各处跃到房梁上,来人清一色的夜行黑衣打扮,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显然,就是来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的。
“。。。。。。十,十一,十二。”
江翊被人包围其中,却一派清闲地点起了对方的人数,还数出声,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似的。
点完,他一遍咋舌一边摇着头:“以多欺少,各位英雄可真是好不讲究。”
他说着话的时候嘴角始终是勾着的,眼底却只有比这夜露更冷几分的寒意,抬头看了看天色,满不正经地:“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真是好没创意。”
对面的人面面相觑,摸不清他这是什么路子,难不成这位江家公子的魔头行径就是这样动手之前先要对对方来一番精神凌辱?
他们正觉得好笑,忽见人影一闪。
当中的一个黑衣人只觉得视线一花,喉头被什么东西轻轻扫过,而后便觉得脖子一凉,有什么连接被切断了,脑袋不受控制地歪向一边,视线翻转,扩散的眼瞳里映出了自己直立在原地的身体。
血光飞溅,把月色都染红了半边。
身异处的尸体停了半刻不支倒地,从屋顶上翻滚而下,砸到了地上,出一声闷响。
所有的黑衣人不约而同倒抽了一口冷气。
站得离被杀同伴比较近的那人被溅了一脸血,呼吸一窒,往后退了半步,被身边察觉到的同伴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吓住了。
那群黑衣人自以为在之前暗中观察过江翊出手,按照这次的人手制服他不是什么难事,便有些掉以轻心,没想到遭此剧变,神经立马绷紧。
江翊一击收手,折扇一甩,那看似质朴的扇面像是沾染不上任何污秽,轻易就把那些血污给甩得干干净净。他人畜无害地吹了吹扇面:“怎么?”
他偏了下头悠然开口,仿佛在和对面这群黑衣人赏月闲聊:“看来是我猜错了,各位不是来杀我的,而是来送死的?”
领头的黑衣人扫了一眼屋顶瓦片缝隙上的血渍,一咬牙:“上!”
一声令下,剩余的十一个人同时暴起,犹如成群的黑鸦。
江翊整个人往后仰了仰,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不过纸糊的老虎外强中干想要躲避的时候,他却眼神骤然一凌,无声冷笑了一声,往后躲的趋势生生打住,整个人往回一收,像一只满弓离弦的箭羽,直迎而上。
那些黑衣人心下一紧,再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可江翊的身法诡谲无常,分明清楚看到他就在眼前,不及眨眼,那人便从眼前消失了,而后他便会出现在你的背后或是身侧,那把看起来不足二两重的折扇轻轻一扫,便要让人轻则皮开肉绽,重则命丧当场。
他们这些人都是战场上练出来的硬家子,动起手来招招都是直取命门,在今天之前,他们从来觉得江湖上的那些招式百出的功夫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根本不会给你那么多时间让你躲闪虚晃。
可如今,他们才真正见识到,真正的杀招并非他们以为的强攻致胜,而是你明知道对方要你的命,你却无从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