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在人被命运绞杀时,能找到的最靠近自由的坦途。
八年前十八岁。吕婉泽去世。梁弋周能从荒芜中勉强站起来,因为身边还有梁骞周和崔钰。
六年前二十岁。他在灵隐寺许愿,只有两个愿望。
一求梁骞周平安。二求共崔钰白首。
两年前二十四岁。大年三十,收到梁骞周小队长的电话,那个西北汉子哽咽着说对不起,弋周。收到了很多恍惚的对不起,和他牺牲的消息。保密任务,没太多信息。那年梁骞周正好升少校,打算年中结婚,还说好会带一份大礼送给那年很牛逼的崔钰。崔钰看到很年轻的少校装在了照片中,即使是照片,依然英俊明亮,像教她qq堂和格斗的那个下午一样,像兴高采烈又羞涩地请她帮忙设计订婚礼请柬时一样。世界从彩色的动态电影变成了灰色的定格动画。她跟梁弋周统统变成两座雕像,人声鼎沸后,一切结束后在冷清中沉默坐着,没有流泪的力气,眼泪就是自己从眼眶里滚下来,不关他们的事。最后,没有力气的梁弋周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中,埋得很深,崔钰双臂圈着他。他们像在大雪中依偎的刺猬,艰难地捱过那一天。
一年前二十五岁。崔钰说分开。
他现在慢慢摸清了,如果不去搞工程物理,该怎么从瞬息万变的市场中赚钱。现在手里的项目已经有起势,可他就是很累,当孙子当得很累,动力系统熄火的感觉,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奔波。
午夜梦回时总是下意识找崔钰、找不到想着等梁骞周休假回来求他帮忙想办法嘛——再一清醒,大梦一场空。
这个地球转得很好,走到这步,该消失的是他。
累了不行吗,撑不住了不行吗?
他那么简单两个愿望,一个都守不住。
意识消失前一秒,梁弋周还蛮欣慰的。
死亡,好东西。
漫漫黑夜的荒原中,是他们在不同时空里,同时触摸过的一颗遥远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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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钰应该是想问什么的,但张了张嘴,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也是很陌生的感觉。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怎么?没看够?”
梁弋周趁她在原地当木头,抽回手,唇角微挑,讽意十足。
“要不砍下来你带回去慢慢看?”
崔钰没心情开玩笑,看着他,一个你字刚出口,就被梁弋周听出端倪,立刻虚攥了下拳头示意叫停,他眉头拧得死紧,说得不紧不慢:“别给我露出这种表情。你要不看看我现在住在哪儿?你有同情我的时间,去考虑一下你那小女孩可怜的教育问题,去多赚点钱比较实在。”
……
果然,人在无语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会想笑的。
崔钰叹口气:“梁弋周,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梁弋周微笑:“也没有。我跟前任一般没话可说。”
“好好,”
崔钰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你这嘴跟加特林一样,谁说得过,你把文件给我吧,我就走了。”
“我寄走了。”
梁弋周顿了一秒:“准确地说,退还给陆蕴了。你给她个地址,让她直接寄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