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累成这样,表兄最近没睡好么,还是太忙了没怎么休息?”
袁逐玉心切地关怀着,她吐字偏快,声腔又相对尖细,整个花厅都是她的声音。
确实聒耳,谢枝山换左肘撑着,捏了捏鼻梁。
袁逐玉心里装着事,她瞟一眼司滢,羞声道:“大表兄,我也想要马……”
“马厩里养着的,你去挑便是。”
谢枝山声音泠泠,半个眼神都没给过来。
袁逐玉再是迟钝,也发现这位大表兄此刻兴致不高,没什么耐心兜搭自己。
被冷待,她自觉有些扫脸,好在觑得司滢像个木疙瘩,似乎并没留意到她的窘态,这才若无其事地抿了抿头,向谢枝山道谢。
道完谢,老太太也出来了。
袁逐玉嘴甜,率先喊了声舅母,殷勤地要上去扶。谢母扫她一眼:“我还没老到走不动道。”
“瞧舅母这话说的,我是太久没见您了,记挂得很,这才上来扶您。”
袁逐玉露齿笑着,热乎话接得很是顺溜。
马屁应该是拍对了地方,谢母任她搀着,又提起早前的事:“上回辛苦你,听说,还跟那伎子动手了?”
提起徐贞双,袁逐玉鼓起腮帮:“她出言不逊,又死不肯走,我便上去同她理论,哪知她是个泼的,近身就推了我一把……”
“哦,那她应该再不敢来了。”
谢母坐上主位,故意看了看谢枝山。
“母亲。”
谢枝山起身行礼,司滢也跟着喊声老夫人,点了点膝。
袁逐玉还沉浸在刚才的话头里,声音得意地拔高:“还敢来,看我不臊了她的脾!”
这话是在谢母旁边说的,谢家母子好像听觉都异常敏感,只见老太太掏了掏耳朵,锁起眉头看自己外甥女:“你嘴里装哨子了?叫这么大声作什么,我又没聋。”
把个袁逐玉说红了脸,谢母又拐了目光去看儿子:“听说你最近忙得缺食少眠?”
“劳母亲记挂,刚回任上,公务确实繁杂些,但并未缺食少眠。”
谢枝山这样答道。
“就骗你娘吧,我再不出院子,你早晚饭吃多少我还是有数的。”
谢母简直像皇帝视朝,每个人要扫两眼。
不知怎地,她又分了个余光给司滢,怪腔怪调:“人家马都骑上了,你连餐饭都吃不饱。春秋正茂的男人不惦记生孩子,整天介忙活公事,公事再重要,自个儿的事就能一撇八百里了?”
话里存着奇怪的攀比,结尾又来一句:“当心将来年纪大了,想生也生不出。”
虽齆声齆气,却控制在能让谢枝山听到的声音大小,而谢枝山都听着了,在场旁的人自然也没聋。
谢枝山两手压在膝头,无奈地唤了声母亲。
头回见他受屈,司滢一偏眼,跟织儿交换了个目光,默默地憋笑。
谢母见好就收,很快提起正事。
把府里小辈都叫上,是她为自己寿辰筵选了个班子,今天特地喊来唱夜戏,顺便试试去年新修的台子传声够不够好。
人上了年纪都爱热闹,是以她再不待见司滢,看戏却也喜欢人多,能凑一个是一个。
一行人移去看楼,青石柱托起的戏台之上,灯火已经挑出来了。
未几丝竹声起,伶人们粉墨登场。
歇山顶,品字台,层层出挑的藻井极为拢音,曲风再自八字墙扩泄出来,绕梁不绝。
挑的是越剧,唱腔细腻,自有一段温婉与风流,大晚上听来亦不觉吵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