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股冷风卷雪袭来,夭绍不自禁瑟瑟一颤,对他道:“进来罢。”
商之也未踌躇,利落跃入室中,等夭绍关了窗扇,他并无避忌地在榻侧坐下,拉过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搏。
夭绍调皮一笑,问道:“怎么样?你昨夜的毒药是不是还未发作?”
商之瞥了她一眼,将指下柔腕放开,自怀中取出针囊,淡淡道:“躺下罢,我为你施针。”
“施针?”
夭绍想起幼时腿断、云憬母亲为自己施针时的痛楚不禁犹豫起来,脸色很是为难。
商之盯着她道:“怎么?你还怕这个?”
夭绍轻哼,只得依言仰卧。商之将她的裙裾撩至膝盖处,露出熠红绫。他伸手轻轻捏过夭绍的腿骨,移来一盏灯,将金针以明火炙过,方慢慢扎入夭绍小腿上的穴道上。
果不其然,腿骨间迅速窜流起细小的噬咬之痛,夭绍蹙眉,不免自红唇间透出细微的呻吟。
“有点疼,忍着。”
商之按着夭绍的腿,暗运内力,将柔冷的气流打入夭绍的脉络。
骨骸间疼痛愈烈,夭绍紧紧咬住了唇,闭上双眼,不消片刻,她额角便疼出了一层冷汗。正是煎熬难忍时,却听商之清淡的声音传入耳中:“那个萧少卿,你认识他很久了么?”
夭绍松开唇,吃力道:“也不是……八年前自东山回邺都后,才认识的。”
说到萧少卿,她倒想起心里记挂的一件事,稍稍从痛楚上分神,问道:“你医术那么好,可知如何帮失忆的人恢复记忆?”
室中烛火嗤然一爆,商之目光亦是一闪:“萧少卿失忆了?”
夭绍道:“嗯,八年前的事他都不记得了。一旦回忆起往事,他便头痛如裂。能治好么?”
耳畔长久不闻声响,夭绍只觉腿骨间痛楚侵袭向了周身,神思发昏,再难顾忌商之的答复。不知过了多久,待商之缓缓收力后,那股疼痛方渐渐消减下去。夭绍这才透了口气,商之的声音亦在此刻传来,道:“失忆之症并非固疾,待到了洛都,我再问问澜辰,或能寻到治愈的法子。”
夭绍睁开眼,道:“憬哥哥也在洛都?”
商之收起金针,悠悠道:“除了他,你的伊哥哥也在。”
他为她施针耗了不少气力,此刻也是气息不匀,白玉般的脸庞上起了浅浅绯红,烛光下的俊容更显出几分惊人的华美。
夭绍看了他一眼,心莫名地怦然乱跳,又赶紧敛目。
商之在旁饮了口茶,转过头来见她仍是蹙着眉闭着眼的模样,轻声道:“还痛?”
他伸手过去,宽长的黑袖掠过夭绍的额角,她又闻到了那股幽冷清淡的香气,心绪顿时没来由地发慌,脸上隐隐发烧,忙道:“我不痛了。”
她面颊通红,恰如扑水桃花的秀丽动人,商之微愣,心中也忽觉异样,掉开目光,刹那竟是不敢多看。
夭绍起身坐直,轻轻道:“尚。”
生平第一次听她呼唤自己的名字,那是少时等了太久的期待,只是如今听入耳中,那惊喜的感触却未免茫然而又模糊。商之身体僵硬,半晌方涩然道:“明知自己受不了湿寒,为何昨日要去洛水之中寻找那断裂的石梁?”
夭绍道:“飞虹桥是伯父生前的功绩,我知道你不甘心。”
“桥都断了,不甘心又有何用呢?”
商之言词蓦地又冷如冰封,“再说,我和你其实并不熟,你不必为了我做这些的。”
“什么才是熟呢?”
夭绍微恼起来,忍不住反问,“我和你之前是未见过,可小时候大人们口中总说的那个天资奇才的独孤家的儿郎独孤尚我却一点也不陌生,伊哥哥他们口中说的那个风姿潇洒、精于音律的尚我也不陌生。怒江上吹的那首曲子,当年还是你谱的,也是你让伊哥哥他们带回来送给我的。你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