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纤凝笑眼愈发弯弯似月牙。
何仵作一旁痛饮新丰美酒,李纤凝则站到停尸床前,如愿观摩尸体。
白布揭开的一刹那,李纤凝倒吸一口凉气。
和想象中一样,女孩身体羸弱,单薄如纸。但这并不是让李纤凝倒吸一口气的原因,真正使她骇异的是女孩的伤势和她脸上怪异扭曲的妆容。
她窄窄的脸上敷着白粉,涂着朱唇,眉眼上螺黛的痕迹浓丽到夸张。放到娼妓身上也嫌艳俗的妆容如今却堂而皇之画在一稚龄女孩脸上。
女孩左眼被打碎了,眼眶向内凹陷。血浆和脂粉混于一处,弄脏了本就不干净的妆容。又不知死了多少时辰,凄厉阴森可怖。
李纤凝目光缓缓下移,落到她以奇异角度拗折的胳膊上。断折的骨头锋利若刃,从皮肉里戳出,白森森。光是看着那伤口李纤凝已经感同身受地疼了起来。除此以外她的脖子、四肢上还遍布着紫红淤痕。由于太密集,已经看不出肌肤原本的色泽。
但这些都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伤口在两腿之间,那里一团血污,零星有蛆虫爬出。李纤凝颤颤伸出手,抚上她的大腿,僵僵的,硬硬的,与活人触感大不相同。忽然间,她的手探入她两腿之间,企图分开看清伤势。
何仵作突然将她挤开,擎起白布重新盖回尸体上,嘴里感慨着:“我活了半辈子,第一次遇见这么残忍的凶手,对一个孩子下这种狠手,简直畜生不如!也是头一次遇到胆子像你这么大的女孩,便是心志最坚的大人,看了这具尸体也禁受不住,你怎么、你怎么能……”
“她生前遭遇了什么?”
李纤凝的声音冷静到不像一个孩子。
何仵作叹息一声,重新坐下来。李纤凝的问题他没法回答,也说不出口。
谁知李纤凝忽然问,“是奸杀吗?”
一句奸杀唬的何仵作酒醒七分,惊讶于她嘴里竟然蹦出这种字眼,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一味瞎打听,去去去,一边儿玩去。”
“她今年几岁了?七岁?八岁?奸杀她的男人是谁?有线索吗?”
“要死了,叫我跟你谈论这个,届时不是我带累坏的也成我带累坏的。你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
“可是我们还没谈完……”
“你去问问李县丞,这些问题当不当谈,李县丞说当谈我就陪你谈。”
何仵作下定决心撵她,李纤凝吐吐舌头,不情不愿地走了。
虽则走了,脑袋里还在想着那个女孩子,想她生前定然经历了极可怕的事。不知为何,她竟然对此感到强烈的好奇,想着自己若能在现场就好了。
慢吞吞回到月台下,打算取回自己的琉璃珠子,惊讶地发现先前抢她糖脆饼的臭小子,竟然蹲在花圃下玩她的琉璃珠子。
“那是本小姐的东西!”
李纤凝气呼呼走上前,“你是谁?哪来的赖皮狗子,抢我的饼,害我流血,眼下还敢玩我的琉璃珠子,你过来,本小姐今天要教训你老实。”
李纤凝气势汹汹,撸胳膊挽袖,摆出大干一场的架势。男孩吓得魂不附体,哪里敢上前,翻上月台,不要命似的跑。恰逢李含章从大堂里出来,和男孩撞个满怀。
不及训斥,男孩脚踩风火轮,一溜烟绕过大堂往北去了。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李纤凝紧随而至。
李含章抓不住男孩,还捉不住自家闺女么,眼见小兔崽子打眼前经过,薅着脖领给提溜起来,照着屁股啪啪打了两巴掌。
“李纤凝,你瞅瞅你自己,还有一点儿女孩的样儿吗?疯跑疯颠的,不成体统。”
李纤凝吱哇乱叫,“李含章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我告诉娘去,叫娘罚你睡书房、跪算盘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