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沉咬紧下唇,跟着推病人的车一路往病房走去,路过医院长长的走廊,一堵堵纯白墙面从她的眼前晃过,重重白影层层密密的缠裹上来,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上了电梯,进入病房。
挂上呼吸机后,父亲才辗转清醒过来,热气不断地蒸腾、攀贴在白色面罩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目光在几个人中来回游离,似是在寻找什么。
“轻沉……”
声音微弱,但宋轻沉听的一清二楚,她凑上前去,看见父亲眼瞳微动,晃晃的固定在她的身上。
“今天晚上,没去那边仓库吧?”
她连连点头。
“爸,我没有。”
父亲终于满意的点点头,欣慰的闭了闭眼睛,喃喃自语,“没去就好,没去就好。”
“那边有电,不能去。”
“家里的存折,就放在你那屋的老柜子里,没有密码,钥匙在我兜里,万一我有事,你随时都可以拿。”
宋轻沉却蓦然捉紧病床边的栏杆,指骨隐隐泛白,“爸!”
她忍着喉咙间的哽咽感,干涩地说,“不会有事的。”
“傻丫头,”
父亲的呼吸不断的撞在氧气面罩上,时而起雾,时而晕染开一小片,“人有生老病死。”
“你快点长大,就好了。”
父亲睡着后,宋轻沉难受的半靠在病房的小沙上,捏着湿巾,自己往额头上贴,闭上眼睛,她的睫扉在颤。
周池妄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看她,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宋轻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别过头去。
她的声音变的青嫩而低丧。
“周池妄。”
“今天晚上,是我拎不清。”
“被、被冤枉又能怎样,老杨也、也不会真的让学校给我记过。”
“她只是想要一个人,承认错误啊。”
“如果我直接承认,说点好话。”
“他们就没有机会,拿我的手机,给我爸短信了吧。”
她说话时,语气也在微弱地颤抖,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深感怀疑,整个人转向墙面,将头埋入柔软的沙垫子中。
“是我太执拗了,所以才……”
她嗓音哽咽。
“如果我爸今天晚上留下什么后遗症,我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周池妄眸光炯炯地盯着她,忽而弯下腰去,手指往下探,碰触到微微颤抖的肩头,还有她娇嫩的脸庞。
一手湿润,热度急遽降温,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
在哭。
他身体微僵,半晌后,才食指勾起,顺着泪痕往上蹭,骨节末梢碰触到她微颤的睫扉,湿润的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