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澤鶴當然不緊張。他們此行目的本就不是琅風派,而是連夫人。從他們裝作問琴閣弟子進琅風派到蕭碣出面擲劍,都是為了名正言順接近連夫人。只要連夫人活著,誰死都無所謂。
楚執沉默的坐在一邊。
他最近在想,若當時出手救下顧朱雀,情況會否有所不同?
他並不是打不過那丫鬟,也不是漠視生命。但作為影衛,他習慣於隱身暗處,聽令行事。拿雲堂主教導他們遇到這種情況看著便是,畢竟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在暗,是你唯一的優勢。若現身,便是將這優勢拱手讓人。
司影堂所有人都是這般行事,他本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看來,顧朱雀若活著,起碼能解決其中一樁命案。
在主上身邊久了,他欣喜之餘,亦覺得自己越發沒用。
若能擒下那幕後之人……
「想什麼呢,這麼入迷?」楚澤鶴突然站到他身前,手指颳了一下他鼻尖。看楚執嚴肅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些呆滯的表情,楚澤鶴笑了。
楚執趕忙起身,這才發現房間內就剩他們二人。他垂頭道:「屬下失禮。」
楚澤鶴去牽他手:「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楚執心裡酸澀,見主上骨節分明,修長玉白的手指又撫上自己青筋凸起,老繭遍布的手,只覺得主上是自己一輩子攀不上的神仙人物。
他原以為自己苦練雙手刃多年,能為主上盡忠。卻不想如今連一件小事都判斷不好,讓主上煩憂。
楚執退後一步,想離開主上身邊,被楚澤鶴抓著胳膊扯回來。
楚澤鶴臉當即沉了下來:「怎麼了?當真身體難受?可是吃了什麼不應該的?」
他又想到自己身體的異狀,原本以為是自己前幾日被玄冥神功反噬所致。如果楚執也感到難受,很有可能是虹勝焰又下毒害人!
楚執只搖搖頭,「屬下無礙。」
楚澤鶴怎麼不知道對方脾氣:這石頭總是把什麼都藏著,半點問不出來。
楚執對他好,是當真掏心掏肺對他好。可若讓他說幾句心裡話,比殺了他都難。
楚澤鶴摟他腰,輕聲問:「什麼事還瞞著我?不同我說說?」
楚執就是吃軟不吃硬。楚澤鶴這樣一說,楚執便認真回答:「屬下在想,若當日救下顧朱雀,主上是否對此局面更有頭緒些。」
楚澤鶴笑了,心裡石頭落地。又覺得這石頭怎麼想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你能碰巧撞見一次,還能次次都撞見嗎?這次是顧朱雀被殺,若下次是武林高手被殺呢?你每個都要救?於我而言,其實無甚區別。就算全然知曉顧朱雀被殺真相又如何?若顧朱雀之死只是琅風派私仇,與我而言無用。若顧朱雀之死與虹勝焰有關,她又能知道多少其中彎彎繞繞?你呀,總是擔心自己有用無用作甚,若我是個廢人,你便要離開我嗎?」
楚執一聽這話,連忙道:
「屬下誓死追隨主上!」
他怎麼可能拋棄楚澤鶴。就算楚澤鶴打他罵他,只要能留在主上身邊,護著主上平平安安,健康喜樂,對楚執而言便此生無憾。
楚澤鶴將手放在他胸膛上,看著他說:「記住你說的話。我不准你丟下我。」
楚執心神一震,去摸楚澤鶴放在自己胸前的手。又僵在原地,發現自己僭越,趕忙收回手。
他怎麼會丟下主上,他絕不可能丟下主上。
「屬下誓死追隨主上。」
楚澤鶴又笑著摟住他,將頭靠向他肩膀:「你呀你呀,怎麼就會這一句。莫非是鸚鵡轉世,只拿這一句來糊弄我?」
聽到楚澤鶴這樣說自己,楚執有些手足無措,他扭頭看見楚澤鶴柔軟的青絲,心想不知道主上喜不喜歡小鳥,這樣說自己是不是討厭的意思。
見楚執沉默,楚澤鶴便說:「方才我們在討論殺死林掌門的兇手,會不會就是虹勝焰。」
楚執喉嚨一緊,「是嗎?」
「可能性很大。」楚澤鶴輕輕說,「顧朱雀之死出乎他意料,但林掌門自盡這點,粗糙中手法極為細膩,讓人看不清虛實,是虹勝焰的風格。」
楚執微微睜大眼睛——也就是說,虹勝焰就在榮城附近,很可能現在就藏在琅風派!
如果距離這麼近,他或許有可能能擒下虹勝焰!
說白了,林掌門之死是虹勝焰的彌補之棋,而且很可能是他原本算好的一步棋。
「密室殺人,若時機成熟,林掌門極有可能被人以為是上吊自殺。可顧朱雀之死引來仵作,仵作一眼便能認出手法並非自殺,虹勝焰卻仍這麼做了,只能說明虹勝焰有不得不殺林掌門的理由。而且用的方法竟是他已經想好的方法,足見其行事倉促。」
楚澤鶴此番來琅風派,本來是為了調查虹勝焰過往,找出蛛絲馬跡抓住虹勝焰。現在倒好,那人自己現身了。
如果兇手真是虹勝焰,那就說明他一直待在楚澤鶴一行身邊!如果有可能的話,甚至能把他找出來,當面對峙。
到那時,楚澤鶴只需動動手,就能殺了他。
楚執認真想了想,猜測到:「莫非虹勝焰與那丫鬟有私情,虹勝焰怕那丫鬟暴露,才出此下策。」
楚澤鶴聽楚執的猜測不是一次了,他倒是總結出一個道理——
這個笨蛋說的絕對是錯的,但是又能莫名其妙挨著真相的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