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函头的草垛子隔着一条小河的对面,便是傻子家的屋子。
此时,那屋子前面停了一辆黑漆马车,还有好些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晏兵将服饰的男人。她今儿要来寻找的傻子,正在三婶娘的扶持下,从屋子里走出头,耷拉着脑袋,被几名兵士“请”
上了车。
没错是用请的。
那领头的校尉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三婶娘频频的点着头。
让夏初七诧异的是,看那个打点好了的行装,应是三婶娘心甘情愿随了人家上车的,还一直拽着不肯离开,一步三回头的傻子。她看得出来,傻子是想要等她。
可三婶娘为什么会乐意跟他们走
夏初七不明白。
在这个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些人都是赵樽的人。大抵是察觉出了柴房里头的人不是她,又想用傻子的性命来要胁她回去,好押到京师去送审。依了那人的精明,自然有的是办法说服三婶娘。
默默观察着,她没有出声。
村子里的狗,叫得越来越厉害。
而鎏年村的村民们,在尖锐刺耳的锣声里,从四面八方的屋子里跑了过来,全部都集结在了桥函头的那一处平地上。
一个个的火炬,长蛇一般的蜿蜒着。
见傻子被三婶娘塞上了马车,夏初七很想冲出去。
可她忍了又忍,心知以卵击石是个什么结果,不敢再轻举妄动。
“人都到齐了吗”
一声高声的吆喝,只见那领头的校尉,按了下腰刀。
“官爷,我再数一遍啊。”
说话的人,正是鎏年村那个满脸褶皱,看上去有几分严厉,其实心地存善的老族公。大概是这个校尉通知他把全村的老百姓都集结在一起的。只见他说完话,又回过头去点了一遍人数,这才恭敬地鞠着躬又回答。
“官爷,全村不论老幼都到齐了,连襁褓婴儿都抱来了。”
“好”
那校尉骑在马上,甚是威风,牵着马缰绳走了两步,环视了一下众人,突然高声道,“你们都听好了,晋王殿下说了,这鎏年村的古井里头起出了千年石碑,你们的功劳自然是最大的。今儿官爷我便是奉了殿下的命令过来,要奖赏你们的。”
夏初七听得有些奇怪。
奖赏赵樽大晚上的派人来给什么奖赏她还没琢磨出由头来,便听见那个老族公带头下了跪,大声高喊着“晋王殿下千岁”
,那声音在风声里显得格外谦卑,可却见那校尉哈哈笑着,突然一挥马鞭。
“殿下说了,让官爷我好好地送你们上路。到了阎王殿里头,你们记得感激殿下的恩德众将士听令,给我把鎏年村的一干人等,全部宰了,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啊”
这惊恐的声音,是先从马车里的傻子开始的。
而那些跪在地上的老百姓,在那刹那,吓得都没有作出反应。
待下一瞬,才反应过来原来所谓的“奖赏”
便是要他们的性命时,虽然他们人数众多,可一个个也不懂得逃蹿和反抗,而是失声哭喊着磕头求起饶来。
“官爷饶命啊。”
“殿下饶命啊”
外头,响起扑嗵扑嗵的砍杀声,还有人在濒临死亡前的惨叫声。
躲在草垛子里的夏初七,咬着下唇,喉咙梗了又梗。
她在鎏年村住的日子不算长,认真说起来这里头的好些人都曾经欺负过她,可他们也不全都是坏人,只不过是基于人性顺势而为的普通老百姓罢了。尤其是那个老族公,其实人还是不错的,还有村东头的马大娘,听傻子说经常接济他们
她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全部都送命吗
屠村屠村想想这两个字,都身子都颤。
一时间,人哭声,狗叫声,奶娃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吵得她脑子乱糟的,却也是很快便做出了决定来。
这些人是赵樽的人,他为什么要屠村肯定是自家做的缺德事儿不想让别人知道。但赵樽和东方青玄向来敌对,如果在这个时候,锦衣卫来人了会如何
不忍心再看那鲜血飞溅的场面,她决定垂死挣扎一下。
从草垛子里出来,她飞快地蹿入藏身的那户人家,在厨房里找了引火的火折子,在那堆草垛子里扎了几个大火把,又度极快的潜回自家拴马的地方。
骑在马上,她点燃火把,一下下拍着马屁股,让马蹄重重踏在地上,在“汪汪汪”
的狗吠声和高昂的马嘶声里,她变着嗓子粗声粗气的大吼。
“锦衣亲军指使挥使东方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