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天气很热,空气沉闷,没有一丝风,从树木到人都是无精打采,懒洋洋的。
也唯有城中央的丹阳府署是例外,整个知府衙门因为贵客的莅临而严阵以待。
厅堂里点起了一盏八角宫灯,烛火莹莹。
“咳咳……”
坐于上首的俊美公子将拳头抵在唇畔,半垂着脸,连续咳嗽着。
他一袭雪白衣袍,一尘不染,如墨乌发松松地半束半散。
那暖融融的烛光温柔地倾泻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粉,肌肤上隐约闪着淡金色的光泽,衬得面容苍白如纸,眼尾的泪痣似血般鲜红,有一种病弱又优雅的美感。
“殿下,您还好吧?”
旁边一个身穿四品绣云雁绯袍的中年男子躬身站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翊用一方白帕擦了擦嘴,苍白的脸颊上泛着些许病态的潮红,清瘦的胸膛略显急促地起伏着。
“尚可,劳何大人挂心了。”
他微微一笑,声音有些沙哑,神态温文儒雅。
这位大皇子的性格倒是如传闻中那般温和,礼贤下士。何知府心想,嘴上又道:“下官这就让人去瞧瞧大夫……”
话还没说完,一个中等身材的小厮快步走了进来,对着何知府禀道:“老爷,程大夫来了。”
半盏茶后,一个五十来岁、着青色直裰的大夫步履匆匆地随着小厮进厅,国字脸,下巴留着山羊胡,头戴黑色头巾,额角、脖颈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程大夫早就得了叮嘱,知道今日的病人是贵人,诚惶诚恐地给两人行了礼。
何知府神情威仪地吩咐道:“程大夫,你仔细给殿下诊脉。”
程大夫连连应和,接着,又请楚翊伸出左腕来,毕恭毕敬地给对方诊了脉,凝神垂眸。
指下的脉动细软而沉,柔弱而滑,犹如棉在水力不济,这是气血不足的虚证,甚至有寿元不长之兆。
厅堂里,寂静无声。
少顷,程大夫终于收了手,用袖口擦了擦汗,这才委婉地说道:“殿下是气血不足,腠理不固,乃至风邪入侵,请容小人给殿下开些温养的方子。”
楚翊微侧过脸,用帕子捂着嘴,又轻咳了几声。
小拾轻轻地抚着他的背,迁怒地对着程大夫嚷道:“你们这些大夫说来说去都是什么气虚血亏的,我们殿下的病到底何时才能好转?”
“……”
程大夫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地说道,“那要先服几剂才知道……”
小拾还想说什么,却见楚翊抬手示意他噤声。
楚翊温和地笑了笑:“程大夫,我这下属性子急……”
“无妨无妨。”
程大夫哪里敢跟大皇子身边的人计较。
很快,就有小厮准备好了笔墨,一旁的何知府用高高在上的口吻叮嘱了一句:“程大夫,若是需要什么名贵的药材,你尽管说。”
程大夫唯唯诺诺地应和了好几声,很快就写好了方子,又嘱咐了一番煎药的注意事项,让楚翊好好休养。从头到尾,他都不敢直视楚翊。
楚翊似是觉得下属失礼了,就对着另一个亲卫吩咐道:“四海,你送程大夫出去。”
相貌平平的灰衣青年抱拳领命,亲自把程大夫送了出去。
黄昏的夕阳金灿灿的,晃得人睁不开眼,黏稠的空气似是凝住。
穿过一道月洞门后,四海突然停下了脚步,伸出一臂拦下了程大夫,问道:“大皇子会痊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