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惟见之眼前一亮,盛情邀请他把这事儿交给她办,扔了多可惜,她可以在新生群里卖二手。厨房的一整套刀具,台灯书桌,篮球足球,这些实用的二手全都好卖得很。
“你们毕业竞赛的结果有音信吗?”
丹虎挠挠头,随口一问。
孟惟低头捡东西,“没问,不清楚。”
丹虎见她有些僵硬,以为她依旧为此耿耿于怀,便温声道:“你别放心上,没给你颁奖是它的大损失。”
三天后,直到他们在临走前的最后一刻,丹虎才发现孟惟得奖的事实。
半夜上车之前,他在门前的信箱中摸黑抓了一把,拿着一摞信件坐上驾驶座。
孟惟正在街上的便利店里买三明治,好带着路上吃。他在等待她的功夫里一封一封地拆,原本只是随便看看,信用卡每个月都会寄账单过来。
告知获奖的信封上印着大学的校徽,非常醒目。
这已经不是第一封通知信了,学院的人给获奖人发了几次电子邮件却得不到回复,电话也打不通,他们以为获奖人离开了这个国家,甚至换了邮箱跟电话号码,于是试着给她的英国地址跟中国地址各寄了一封信。
颁奖日在七月末,学校大礼堂,等候您的到来。
丹虎把学校寄过来的三封信叠在一起,仔细地看完,目光在“一等奖”
字样上停留很久,看着看着,止不住地笑起来,指间夹着的烟掉下一块烟灰,他赶忙向外扔,免得落到她的信上。
将熄灭的烟头抛出窗外,他半躺在座椅上叹了口气,“疯女人。”
孟惟回来时,不明所以地从他手里接过三封信,低头看完,末了才说:“哦,我得奖了?可惜通知得有些迟,机票都买好了,又不能退,只能回国啦。”
说得好像阻碍她去领奖的原因仅仅是机票似的。
她装出之前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的样子,丹虎也没有拆穿她。
“开车,咱们走呗!”
孟惟推推他胳膊,见丹虎把车启动起来,她才感到安心。
竞赛,剧本,戏剧,以及为此倾其所有的决心,全都不再重要了。前面有崭新的生活在等她,崭新得像新修剪得草坪一样,散发着甜西瓜的香气。
回去第一件事她要学开车,考驾照。丹虎说不难,她肯定一学就会。
还有丹虎,不管她做什么丹虎都得陪在她身边,她对此确信不疑。
深夜两点钟,汽车驶离原先的街道,后方的行道树越来越小,直至在视野中消失。
欢欣的情绪是气球中的氢气,不断向上膨胀。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可能会分开?”
丹虎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着前方。
“就像别的情侣那样,会经历变心、出轨,或者仅仅因为厌烦不愿意再继续下去。到那一天的时候,你会后悔当时扔掉的信吗?亏本的买卖做不得,是我的话肯定会后悔的,恨不得有时光机才好。万幸的是,你看,信还没丢,就在这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轻松的笑,让人分辨不出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
孟惟脑袋靠在玻璃窗上装睡,她装不下去了,“怎么,你是有变心的打算了吗?”
她还是小女孩脾气,头一次恋爱,他们俩的关系又是这么亲密顺遂,这让她很容易产生一辈子再也不分开这些几近于童话的念头。
丹虎在这类小女孩拷问上一向是说好话,“不会变心,我的心里只有你”
。唯独今天,他的回答格外理性,理性且淡漠。
“目前没有,但是未来谁也说不准。
可能我厌烦你,也有可能是你厌烦我。说不定某一天我会变得跟柳斯昭一样,脏心烂肺,眼里只有钱跟生意。甚至跟我爸一样,到处留情搞出私生子。
你瞧,我现在讲话就不中听了,因为这些都是实话。我不情愿在关键时候还对你说甜言蜜语,以至于让你信手放弃最重要的机会。”
“我不会烦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我知道你在乎得奖这件事,但是去领奖就意味着要留下来,说起来是两年,也许会变成五年、十年,情势越好就越难离开。
我们约定好谈恋爱,这个约定约束着我们俩,好像谁先承认变心谁就输了一样,可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
你现在不过是在逞强。用不着说什么不会对我变心的话,我其实并不在乎。
女朋友们来来去去,都很正常。说起来跟你相处的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已经算是比较长的一段恋爱了。
你得习惯这件事,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
有聚就有散这一课,原本也许有很多时间让孟惟去领会,丹虎加速了这个过程,他们的时间线一下子快进到了“分别”
那一刻。
汽车行驶到了荒无人烟的山区,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草地的尽头出现了三三两两的绵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啃草。
孟惟:“停车。”
车横在农场边缘,她推门下车,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灌了几口,晕车带来的作用让她快要吐了,胸腔中的气息难以抑制地向上翻涌。
在眩晕停止之前,她想都没想,回身把空瓶子砸到了车窗玻璃上。
车内的丹虎望见她大步朝自己走过来,猛地拽开他那边的车门,扯着他的衣服往外拖。
“你跟我说过,不得奖也没什么,写剧本不出名也没什么,我都已经想好将来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了,为什么现在非要把我推出去,我不能自愿地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吗?
恋爱脑也好,鼠目寸光也好,怎么说都行,我就是懒了,累了,我不想再回去以外国人的身份跟别人竞争,偶然得一回奖又怎么样,我始终是外来者,往往付出双倍,甚至三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获得大多数人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