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白決还并不知道,他爱过的,很可能还在爱着的女人,其实并不是他的妹妹。
子时已过,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而降,砸在门前的石阶板上,绽开了水花。
“公子,已经过了后半夜了,该休息了。”
慕云华已经在檐下伫立了一个时辰,平安见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实在难受,这已经是他第六次劝慕云华回去就寝了。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慕云华并无睡意。姐姐逝去,白苏必然痛不欲生,不知她现在如何,他恨不能陪在她身边。
然而,最让他不能自持的还是,他这一生,恐怕都无法陪在她身边了。白苏是公主,是慕安的女儿。他却是慕安最大的仇人,是慕安急不可耐要除掉的人。他和白苏,再无可能。
“平安。”
慕云华收起落寞,又深然道,“后日早朝过后,我若没有从宫中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何况在一旁听着的平安了。
“你就去白府,找到吉祥。你们可以留下来,白府是个好归宿。再或者,你们想回到戊庸,就替我——替我好好安慰爹——”
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慕云华不会说这样的话。他清楚,后日早朝,伴随着赵策的变故,就是他的变故。更有甚者,他的下场或许会比赵策还要凄惨。
“不!我会等公子,公子一定会出来!我要一直等到公子出来!”
平安怕了,他不愿回想起的事情也都浮上了脑海。慕天华的凭空消失,是他此生的噩梦,他不想再度经历这样可怕的事。
“平安,这是慕家的命数,大哥躲不了,我也躲不了。我知道,让你再度经历这样的痛苦实在不公平。抱歉,真的抱歉。”
“二公子,后日早朝,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如果我们现在就离开京城呢?现在就回到戊庸隐姓埋名,或者去一个别的地方!”
平安绝望了。
平安的提议,慕云华并非没有想过。这一个时辰的静伫,他其实一直都在思索。他清楚,如果他决意隐姓埋名的离开,白苏一定会追随他。他可以成全自己的爱情,可是慕家呢,慕家在戊庸的百余口人又该如何?他还有未及笄的妹妹,未束发的弟弟,难道他要让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心殉葬么?
夜更深了,这个晚上,注定有许多不眠人。
……
惊心动魄的早朝,如约而至。
这日的早朝,所有朝臣都到齐了。赵策还并不知道他的女儿已经被软禁在宁华殿,他更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何等凶险,他理着官服,依旧目中无人地走进大殿。
陆桓已经到了,在后位垂首立着,他余光看到赵策泰然自若地走了过去,心中不禁舒了一口气,看来赵策对一切还一无所知。
待所有人都到齐后,早朝时辰一到,慕安才缓缓从后殿走了出来。他对今天的事情也没有把握,如今走到这步了,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好,尽人事,听天命。
“陛下,臣有事启奏。”
今日要启奏的人,大多都是慕安事先安排好的皇|党,他们手上握着的奏令,全部都关于弹劾肃远侯赵策。
慕安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爱卿请讲。”
“臣欲启奏,弹劾肃远侯赵策。”
说话的是吏部副使大人。
副使大人一声落下,满朝哗然。赵策徐徐侧目望向吏部副使,唇齿间迸出一丝轻淡的冷笑。
陆桓依旧垂眉,静静听着众人的议论。
吏部副使继续道,“肃远侯赵策,勾结朝臣,结党营私,全然置王法于度外。数日前,赵策值陛下调换吏部人员之际,伺机安插耳目于吏部。臣请奏,请陛下严查,降罪肃远侯。”
赵策深吸一口气,也悄然间攥紧了拳,同时对站在一旁的吏部尚书暗使眼色。
新任的吏部尚书就是赵策的同党。当初是赵策请陆桓以星象大变为由,使皇帝罢免了原吏部尚书。
吏部尚书开口道,“陛下,副使大人的弹劾有待考究。臣到任吏部尚书一职月余,还未听闻有谁是朝中哪位王爷、侯主的同党。吏部上下竟然有序,都因陛下治理有方。臣也请陛下明察,还吏部上下百余人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