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必须要找到个歇脚的地方,这里是个贫苦的村子,也不见有什么客栈,所以必须要借宿在民舍。白苏见只有这家未合门,便决定先冒昧地进去看看,再跟主人解释。
她先从门缝里挤了进去,然而当她看清挡在门后的竟然是一具还具人形的尸体时,她吓得魂飞魄散!
“啊!”
白苏尖叫着退了出来,几乎是哭喊着就躲在了白決的身后。
白決拉住白苏,扶住她摇摇欲坠几近瘫软的身体,焦急问道,“怎么了!”
“死人……门后有个死人……”
白苏到底是个女孩,就算她再怎么装男人,也装不出男人的胆子。
白決锁起眉头,他将白苏挡在身后,自己则上前几步,仔细审视起那具尸体。少顷过后,他直起身子,严肃着对白苏道,“他死于疫病。”
白苏听闻此话,思及这村中的空荡寂静,只觉得背后一股凉风飕飕吹过。出于本能,她向白決的身后躲了躲,又靠近了白決些许,低声颤抖着问道,“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白決深思半晌,缓缓决定道,“不若我们先寻一处空房舍休息下,明早天亮后再打探个究竟。”
白苏连连点头,她迫不及待要休息下来,劳累并不是休息的原因,深深的恐惧才是根本所在。她跟在白決身后,半步都不敢离开,她早已横心地想,就算白決笑话她胆小如鼠,不配做个男人,她也认了。
花了许久两人才找到一间独立的房舍,房舍的门锁早已生锈,用脚一踹,便门洞大开。白決先进去查看了一番,发觉里面并未有什么不妥,便招呼白苏也进来。
这个房舍不大,里面的陈设十分简陋,只有光秃秃的一对桌椅和一些破碗。白決摸索到桌上还剩着一半的烛台,从怀里掏出火绒,拿着石块和铁片敲击几许,火星撞出,一下子引燃了火绒。
暖黄的烛火一跃而起,总算是让白苏踏实了许多。定神后,她复又觉得头脑昏沉,似有千斤重,想来是接连两日没睡,累成如此。不消一会儿,她就倒在地上,合上了双眼,陷入睡梦。
白決见白苏如此快就睡着了,便拿出长袍,轻轻披在了她的身上。他将房门关紧,又搬来桌椅将门口抵了住,折腾片刻后才挨着白苏睡下。
次日清晨,惠民司里头公鸡刚刚打鸣,半夏就和衣起来了。她十分担心白苏的情况,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白苏临走前嘱咐她一定要关注着那些服过方子的病患们,她谨记在心。这会儿才刚洗漱过,半夏便蒙上方布前去隔离区了。
她走进昨天和白苏一同送药的那个蓬帐,却看到吉祥已经站在里面了。吉祥见半夏掀起了帐帘,连忙走了出来,微有惊喜道,“今儿丑时,这些病患就开始退烧了,现下盗汗的迹象也减轻了许多。”
半夏也高兴起来,“他们一直在喝公子新开的汤药?”
“自昨儿午时起,已经喝了四顿了,都有起色了!”
听闻白苏的新方子开始见效,半夏险些蹦高起来,她撼着吉祥的双肩,乐道,“太棒了!咱们公子总算是建功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太医院了!”
吉祥看着半夏的反应,又感受到她按在自己肩上的手,不知怎的,一时红了脸。好在有方布蒙在脸上,谁也看不穿谁。他忐忑地转过身去,回到蓬帐中,继续检查病患的情况。
半夏开心了一会儿后又沉重起来,虽然药方开始见效,可未必就是真的有效。在白家药堂的时候,她也见识过某些病患在突如其来的见好后,反而更迅速地走向了死路。半夏重新认真起来,同吉祥一起,悉心照看起病患。
天亮了,白決依稀听到了远处人家的鸡鸣声。
他猛然睁开眼睛,侧望向白苏,只见她还在沉睡。白決没有打扰他,自顾起身披好长衣,走到屋外寻得井水。一番洗漱后,又四处转了转,才回到房间。
他摊开药箱,取出这些天他列过的药方,又拿出沉甸甸的药典,仔细翻阅了起来。
惠民司的隔离蓬帐总共有十余个,每个帐篷都试了有差别的方子,可就昨天他离开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没有一个方子有明显的起效。他想不出问题处在了哪里,只愣愣地看着药方上一排又一排的药名发呆。
他现在身边又没有病例了,单想方子全然无用。薛达将他安排到顶南村,让他在此处研究病患、寻找药方、拯救村民,可目前看来顶南村根本就是毫无人烟。唯一一个见到的人,还是个已经病发身亡的死人。
白決叹了口气,目光不由得落向白苏。
如果他找不出病方,不止他自己回不了太医院,也会连累白苏兄弟。他若回不了太医院,父亲白瑄一定会异常失望,白家宗族的那些长辈肯定会出言折辱父亲。百年世家的他们,就真的要彻底告别太医院了。
出神间,白苏的唇齿间蓦然发出一声低吟,呓语一般。白決靠上前,却看到白苏两靥泛红,额上、鬓角皆是细汗。他吃了一惊,连忙拂开白苏的袖口,三指齐并,覆上了她的手腕。
糟了!白苏竟然染上了疫病!屏息间,白決仿佛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他慌了神。
手掌又覆上白苏的额头,那额头竟如烙铁一般,滚烫无比。白決试图唤醒她,可是白苏却毫无反应,依旧紧闭双眼。
白苏浑身都被汗打透了,厚厚的衣料都被汗水打成了更深的颜色。
白決思忖了一下,决定先为她擦干汗水,再换上一层干爽的外衣。他席地半蹲,开始去解白苏领口的扣子。
外衣的排扣被解开,白苏所着的青白色中衣转眼便露了出来。白決没有犹豫,他利索地将白苏的外衣退下,又伸手去解开中衣的排扣。
俄顷,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他怔怔地望着已经被他解开三寸长的中衣,脑中劈过一道闪雷。
他看到白苏的中衣下方竟然还有一件衣物,而那浅胭色的光滑衣物上,竟绣着荷花……这样的针脚,这样的布料,这分明就是女人所用的抹胸……
他愣了好久,脑中空白一片,支吾了半晌,只吐出一个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