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报亭主人一条腿跨在报亭那小小的门槛上,听了&1dquo;警察”俩字,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摘下老花镜折好,嘴角微微颤抖着,压低声音说:&1dquo;我已经办过&1squo;撤管’,政府也批准了。”
&1dquo;我知道,”骆闻舟说,&1dquo;郭叔,我没别的意思,就想跟您聊聊二十年前菲菲的案子。”
书报亭主人正是郭恒。
郭恒杀了吴广川,随即因故意杀人罪入狱,后经减刑,在两年前刑满释放,工作自然是丢了,二十年过去,物不是、人也非,父母亲人们走得走、没得没,妻子也早在他动手杀人前就已经和他离婚,他无亲无故、孑然一身,回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莲花山&he11ip;&he11ip;区,做些小生意维持生计。
&1dquo;没什么好聊的,”郭恒的脸色沉了下来,&1dquo;人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害了她的凶手是我亲自送上路的,我判也判了,牢也坐了,就这些,你还想知道什么?”
骆闻舟试着放柔了声音:&1dquo;是这样,您看我也不是闲得没事特意过来揭您的伤疤,我们现在遇到一起案子,也是小女孩失踪,有证据表明可能跟当年的事有牵扯&he11ip;&he11ip;”
郭恒冷冷地问:&1dquo;什么牵扯?”
&1dquo;女孩,十一岁,失踪的时候穿着碎花连衣裙,失踪后第三天,嫌犯给女孩父母寄了一段录音,里面除了女孩哭喊,还有一段杂音,像是有人晃着一个装有小铃铛的铁盒。”骆闻舟知道对方满心戒备,因此尽可能真诚地直视着郭恒的眼睛,剔除了所有不相gan的描述,用最短的话把事说明白了,&1dquo;经历过当年那起案子的老前辈说,这qíng况和菲菲遇害的时候一模一样,所以我想问一问您&he11ip;&he11ip;”
他的话还没说完,郭恒就yīn阳怪气地打断了他:&1dquo;是审一审我吧?凶手死了,记得这事的就剩下警察和我,当然,有什么坏事不可能是警察gan的,那只能是我这个有前科的了。”
&1dquo;不光是您,经手过那案子的警察我已经走访完一遍了,”骆闻舟说,&1dquo;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想详细了解一下当时的&he11ip;&he11ip;”
郭恒的qíng绪突然毫无预兆地爆起来,冲骆闻舟嘶声咆哮:&1dquo;我当年四处找人说这案子,你们没人听,没有人想了解,现在我人也捅了、牢也坐了,你们又找上门来了!我女儿死了二十多年了,我不想提她,不想提她!你们早他妈gan什么去了!”
骆闻舟张了张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辩解咽了下去,随后声气低沉地说:&1dquo;对不起。”
&1dquo;你走吧,走!滚!”郭恒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推去,&1dquo;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要觉得我可疑,尽管来抓,反正我一回生两回熟,其他的无可奉告。下回来之前记着亮一下证件,要早知道你是警察,我连唾沫星子都不卖给你。”
骆闻舟:&1dquo;郭叔&he11ip;&he11ip;”
郭恒双目赤红,额角青筋bao跳:&1dquo;滚!”
骆闻舟的xingqíng实在不能算温和,然而他此时有天大的脾气也不出来。
当头的烈日劈头盖脸地朝他喷出火来,他闭了嘴,用舌尖把自己满口的牙从头到尾数了一遍,然后低头摸出钱夹,打开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递到郭恒面前。
&1dquo;这孩子叫曲桐,”骆闻舟说,&1dquo;开学要上六年级,学习很好,提前一年参加了十六中的招生夏令营,平时特别懂事,一直是中队长,现在已经是她失踪的第五天了。郭叔,五天是什么概念?我听说您当年钻研过很多儿童绑架案的案例,那您应该明白,这孩子找回来的机会已经很渺茫了。”
郭恒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曲桐的照片上。
两个男人隔着二十年,在盛夏的街头对峙而立,不知过了多久,郭恒剧烈起伏的胸口渐渐平息下来。
&1dquo;可是一天不见着尸体,我们就一天不能放弃,”骆闻舟说,&1dquo;当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孩子太可怜了,我们不能让郭菲的事再生一次。可是现在实在没有别的线索,只能求您帮忙,难道也要等这个王八蛋做完七起案子,留下痕迹才算完吗?”
郭恒神色微变。
照片上的女孩歪着头冲他笑,露出一颗有点歪的虎牙。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仔细看,曲桐和当年的郭菲,轮廓居然有点像。
骆闻舟缓下语气:&1dquo;我就几个问题,问完就走,绝不打扰。”
郭恒看了他一眼,抿嘴沉默片刻,转身走进了书报亭里。骆闻舟连忙跟上:&1dquo;当年铅盒里的铃铛那事,您跟别人提起过吗?”
&1dquo;提过,”郭恒方才激动过了头,声音还有些沙哑,&1dquo;跟办案的警察说过,你们放弃以后,帮我继续追查的亲朋好友也都知道一些细节。”
骆闻舟:&1dquo;能给我一个名单吗?”
郭恒看了他一眼,就在骆闻舟以为他又要作的时候,那男人只是蜷在椅子上,疲惫地伸手抹了一把脸:&1dquo;菲菲的班主任、当时在电话局工作的亲戚&he11ip;&he11ip;唔,那个打来电话的垃圾站附近几个清洁工,可能都了解一些吧,太混乱了,有些话我跟好多人重复过好多次,记不清了。”
&1dquo;那咱们捋着线说,”骆闻舟摸出个巴掌大的记本,在方才的高脚凳上坐下,&1dquo;您当时是从哪里开始追查的,怎么查到吴广川的?”
郭恒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书报亭门上挂着的一个小镜子上,镜子里映出男人苍老的脸和花白的头,叫他恍然间意识到光yīn的流逝。他看了一眼骆闻舟——当年的小姑娘如果还活着,可能比这年轻人还要大几岁。
&1dquo;警方调查一直没什么进展,我心里着急,忍不住自己查。我跑过几趟那个垃圾处理站——就是凶手打电话的地方,当时垃圾经常处理得不及时,很臭,附近没什么住户,不通公jiao,要想去就得开车,而且从县城过来,中间还会经过一个收费站,那时候街上没有这么多车,哪些车从哪经过,警察都查过了,要是有问题,早查出来了。所以我当时就想,绑架我女儿的会不会是外来的?因为从市区到莲花山有一条国道,为了避开山,得绕半圈,正好会经过附近,虽然没有路,但那有一道大斜坡,我亲自去看过,车下不来,但正常的大人能从上面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