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的流程大概也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了,忽然一道雷劈下来,石破天惊。然后成簇的闪电在塔顶上方环绕,是天怒了,在厉声的呵斥。她有些怕,昙奴安抚不了她,环起双臂抱住她,希望给她一点力量。她抓紧昙奴的衣袖,风大得睁不开眼,只是颤抖着,吞声哽咽。
大概过了一柱香,声势略微缓和些了,再看九重塔,塔影迷茫,就像隐藏在浓雾之后。她往前走了两步,塔身忽隐忽现,猛然从每一个fèng隙里渗透出亮来,光芒万丈不容bī视。但没有维持多久,倏地熄灭,云开雾散,天宇瞬间恢复了澄澈,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只是幻觉。
她心头剧跳,手足无措。都结束了吗?匆忙奔向塔门,重重地锤击,隔了一会儿弗居来开门,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1dquo;成功了吗?”
弗居答得模棱两可,&1dquo;那截竹枝&he11ip;&he11ip;碎了。”
她愣在那里,碎了?然后呢?她等不及她解释,预感大事不妙,趔趄着跑进去,见墙上的招魂幡都残破了,翠微背靠着墙壁,脸色惨白。
莲灯像被钉住的蝴蝶,挪不动步子。玉竹枝的碎片散落在案上,如果这次不能成功,那就表示再也没有机会了。她逐个看他们的神qíng,&1dquo;临渊&he11ip;&he11ip;还能回来吗?”
翠微抚着胸口喘息,&1dquo;步骤没错,只是中途出现了点意外,最后能不能成功,要看天意。”
所以她也不敢肯定。莲灯回身跪在榻前,探他的鼻息,听他的心跳,没有,还是静静的。她低下头,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1dquo;你怎么还不醒&he11ip;&he11ip;你这个坏人!”
众人都尽力了,但毕竟没有尝试过将一个已死的人救活,诸如回魂之后隔多长时间才能苏醒,谁也说不准。也许意识有了,想调动四肢还须经过一轮挣扎。翠微说:&1dquo;再等等,不要着急。”
她的嗓音有些怪异,想是损耗了不少元气。莲灯感激地向她揖手,&1dquo;多谢夫人了。”
翠微摇摇头,叹了口气,&1dquo;可惜《渡亡经》毁了。”
对莲灯来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临渊能活,经书毁了也不要紧。她一心扑在他身上,静静观察了他很久,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啜泣着揉揉他的脸,&1dquo;不能睡了,该醒醒了。”
眼泪落在他脸上,忙替他擦了。这刻脑子里真的是空无一物,恐怕问她自己叫什么名字,她都答不上来。她就这样傻傻地望着他,不停亲吻他的脸,&1dquo;郎君,你不能扔下我。如果你醒不来,我和宝儿可能也要跟你去了。经书已毁,我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你想看着我死吗?”
她这样说,惊坏了灵台郎们,&1dquo;殿下&he11ip;&he11ip;”
她抬了抬手,&1dquo;大家辛苦了,回去歇一歇吧,这里有我看着。”
众人领命,但不敢走远,退到隔壁的禅室里去了。
莲灯现在无能为力,抚摸他,他身上有余温,只要没凉下来,她就觉得不能放弃。她不停听他的心跳,这个动作重复了几十遍,音讯杳杳。时间万分煎熬地度过,估摸四五个时辰了,他的qíng况不见好转,身体没有凉下去,但也暖和不起来。难道纯阳血的人就是这样吗?不会冷却,哪怕历经百年也是如此?她越想越绝望,jīng神被摧残得差不多了,声气变得很弱,自言自语着:&1dquo;如果今世无缘,下一世也不要相见,我害怕总被伤害,活得太艰难&he11ip;&he11ip;”
她揭开他的衣襟,仍旧把耳朵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做好了被打击的准备,但也再次满含希望。忽然听见羸弱的第一声,她jīng神一振,可是时间间隔很长,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时,又是一次搏动,咚——这次比上次更有力。她啊了一声,&1dquo;临渊、临渊&he11ip;&he11ip;”近乎尖叫。
隔壁的人纷纷奔过来,她手舞足蹈地比划,&1dquo;我听见了,他的心跳!心跳!”
放舟忙过来探他的脉搏,虽然很缓慢,但确实是有了。他深吸了口气,一个大男人,险些哭出来,&1dquo;座上,你的心要是一直跳得这么慢,这次说不定能活一万年。”
原本很悲伤的氛围,结果被他一句话给破坏了。千年王八万年guī,他这是看准了国师暂时没醒,不能奈他何吧?
大家笑骂他几句,凑近了看,国师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不是原先那种白得net雪一样的了,有了淡淡的绯色,愈艳若桃李。
&1dquo;这下好了,应该快醒了。”一屋子的残兵败将,因为救他修为都折损得差不多了,但是见到他有了复生的迹象,依旧难掩兴奋之qíng。
莲灯又哭又笑,视线须臾不离左右。可是进展很缓慢,因为死过一回,身体的很多机能停滞下来,恢复需要时间。大家耐心地等,等他睫毛的第一次颤动,手指的第一下弯曲&he11ip;&he11ip;终于等到了,他睁开眼,在一屋子的欢呼雀跃中。
他可能有点懵,愣愣地环顾四周,鲜焕的眼神,纯净得像山泉。
莲灯却担心起来,别不是像第一任国师那样,丢了一魂一魄吧!她战战兢兢问他,&1dquo;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他看着她,&1dquo;莲灯。”
众人的欢乐卡在了喉咙里,缄默下来,面面相觑,&1dquo;座上,你不叫莲灯。”
他抿唇笑了笑,&1dquo;我只记得我的娘子叫莲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