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解决了口腹之欲,一行人又步行下山来,坐上马车回睿王府。
回程的路上,陈凝兮感觉疲乏正要闭目休憩之时,却见睿王忽然肃了面容看着自己,问道:“陈凝兮,你可知,你与我母妃有三四分相像?”
心内一惊,原来如此。怪不得元皇后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么怪异,怪不得祖父会让自己进睿王府寻求庇佑,也怪不得睿王对自己毫不掩饰人为的腿疾和外在的伪装。这一切竟然都是因为自己与一个过世多年的前朝宠妃长得有几分相像。
可若只是因为这一点,就杯弓蛇影,也说不通,想必自己进王府还有什么其他缘由。
“陈老求本王庇护于你,确是因为你的容貌。”
睿王顿了下,面上神色复杂,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接着道:“皇兄以前与我母妃有些纠葛,陈老怕有朝一日皇兄看到你的面容,到时候于你不利。所以进本王的睿王府倒是成了最好的路,毕竟世人都知道当今圣上最宠本王,本王的人他自是不会公然为难。”
听完睿王的一席话,陈凝兮原本愉悦的心情变得凝重起来。如此说来,祖父和睿王防着的人便是皇上李乾。可皇上如此宠爱睿王,即便是和莲妃有什么纠葛,那也只是皇室丑闻,何至于睿王要如此提防,谈及皇上语带鄙夷和仇恨?除非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是和十六年前宫变,莲妃之死有关?
思及此,陈凝兮摇了摇头,觉得应是自己想多了。直视着睿王,问了自己一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多谢王爷告知。想必还有诸多隐情不便为人知,凝兮也就不追问了。凝兮只想知道您为何答应祖父庇护于我?”
真是个聪明的女子!睿王眼里闪过一丝激赏:“十六年前,陈老救了我的命。其余的,日后时机合适了,你自然会知晓。”
所以,所谓的十六年前宫变,李乾回宫救驾,于危难时刻被当时年仅四岁的睿王挡了一箭救了一命,从此睿王腿疾缠身,李乾因愧疚感激自登基后便对睿王恩宠有加。这一切到底有几分真,也是个迷。
斟酌片刻,陈凝兮缓缓道:“如此,便多谢王爷舍了睿王府的王妃之位来庇护于我,凝兮感激不尽。待得日后,危机解除了,王爷若是有心仪之人,自可一纸休书,你我仍归自由身。”
陈凝兮此话说得坦然而真诚,却见睿王皱起了眉头,淡淡道:“此事日后再提,况我这腿疾还需你看顾。”
语毕,闭目不再开口。见此,陈凝兮也开始闭目休憩,却不知此时的睿王正是五味杂陈的时候。
不知为何,可能是陈老的缘故,亦或是她长得像母妃,让自己产生了亲近感,自己对陈凝兮一直都提防不起来,今日更是不由自主向其坦言不为人知的内情,实在是令人费解。还有今日弘寂大师所言,日后如何,怕是难料。
车夫很是有心,怕马车颠簸扰了睿王和陈凝兮休息,在不是很平稳的京郊道路上,愣是将马车驶出了在京中平坦街道上的感觉。
一路缓行,马车驶回王府已是未时末。
刚下马车,就有一王府下人向睿王禀告:“王爷,今日未时初刻,丞相府的胡公子来府上找您,见您不在,就一直在王府候着。”
陈凝兮见睿王有客,便说身子疲乏,带着春夏和奶嬷回了别院沐浴更衣。
而主院这边,睿王刚走入书房,就见堂堂丞相府的公子背靠着椅背,双脚|交叉大咧咧搁在书案上,手里拿着本《孙子兵法》,摇头晃脑地在看。
胡砚书毫无鸠占鹊巢的自觉,见到主人回来也不端正身姿见礼,直到睿王轻笑一声,走上前,抽走了他手里的书,才大笑一声,站起身来,重重捶了下睿王的肩:“子珩!见到小生我,是否欢喜?”
睿王揉着被捶痛的肩,嗤笑道:“就你这样,还小生?当心被胡老丞相罚抄四书五经三百遍!”
“至于吗?你又不是那弱不禁风的姑娘家,我这一下也没用劲啊!”
闻言,睿王不禁苦笑起来:“你当人人都是你啊?”
话说这胡砚书也是一奇葩。胡丞相老来得子,对胡砚书寄予了厚望。胡家世代单传,书墨传家,祖上出过数任宰辅,是清流一派的领头者。是以胡丞相也希望胡砚书能满腹经纶,他日奉献朝堂,为民生福祉,所以连名字也是取得满是书生气。
偏偏这小子却是根反骨,自小见到墨就躲,反而对舞刀弄棒很是感兴,令他看书也专挑那些个兵法看。
五六岁时,更是胆大得不行,偷溜出府去,说是要找什么武林高手拜师学艺,把胡老丞相气得成天唉声叹气,怎么就生了怎么个逆子。
后来,胡老丞相实在没办法了,便遂了胡砚书的愿,将他送去鬼谷学艺。
十年后,胡砚书学成出谷,十六少年郎,便参加了武举,一举成了当年的武状元。
此后数年,胡砚书都在军中历练。数月前,老丞相才上了折子求皇上调其回京,当了禁卫军的参将。
睿王与胡砚书的交情就是从后者偷溜出府去那次结下的。彼时胡砚书一门心思拜师学艺,在街上闷头乱转,撞见私逃出宫找乐子的睿王,两个小娃娃像是遇见了知己,一拍即合,逛遍了整个京城,最后各自被拎回各家。
从此两人成了京城百姓中有名的狐朋狗友。
“哎,什么愣呢?小爷我久未回京,甚是想念不思归的酒菜和天香楼的姑娘。”
胡砚书砸吧着嘴,勾着睿王的肩就朝府外走,“走,陪小爷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