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个叫金长的三十五岁男人说的。
“就是。而今这个社会,家家户户不愁吃饭,没必要做死做活。”
这是厚眼皮自己安慰自己的话。
“就是喽。像我就想得开,前阵子我大哥来喊我一起去什马修公路,说有十块钱一天,我都没去。只要有饭吃,有烟抽就行了。人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得好好享受享受……”
。说这话的是住在菜市场东头的嗦嘴巴。
这几个是村里出了名的懒人,当然有一些不一样的,比如学贵。他一个有工作的,平时假期也会到这里来消磨时间。
假如有谁中途说有事要去地里干点什么,或者去哪里做工,他和其他的男人一定会摇头晃脑,夸张地说到:“啊呀,莫去,地又不会跑,跟我们几个老兄玩几把也耽误不了你的事。再说了,你在田里做死做活也绣不出花来,何必吃这个亏,受那份累!要我说呀,不如踏实玩,地里长的东西够吃喝就行……”
,学贵是怕都去地里干活了,没人陪他玩;还有一个就是,大家都那么拼命做活,那万一哪天自己落后了……
就这样,在这一伙“能人”
的启下,陈有和越来越觉得人生本该这样顺其自然,日子不需要太用力过,混一张嘴巴就够了,要及时行乐,不然这一世就白来了一趟。他渐渐沦陷在纸牌的世界里,甚至比其他人陷得更深。以至于弄得现在家不像家。
陈有和回到羊山之后,心事重重起来。他在想要去做点什么事好?这天夜里他没有去玩牌,而是打着手电去了村中的“八月包”
屋里。“八月包”
是光明大队一个与他还算有些交情的同龄人,他有一辆拖拉机。陈有和计划拉他一起去山里贩木材卖,贩木材也是个累活,不光要跟着一起到山上砍树,还要修枝,扛下山。没个帮手还真做不来。
连着几天,陈有和都不着家。他每天蒸好一大篜笼的饭,再炒两个菜,就出门了。他忙着找“八月包”
合计贩木材的相关事宜。
每天中午,月红放学回来就和立生两人相帮着把饭菜热来吃。
下午,陈月红从学堂里放学回来,只有冷冷清清的灶房在等着她。她想念妈妈在家的日子,以前回来还没进门就可以喊妈,现在就剩空荡荡的屋子。陈月红坐在厅堂里的饭桌上写作业,抬头望见门外飘来几朵云,她想起小时候就是在厅堂里,她赖在妈妈怀里,妈妈帮自己剪指甲的事情。她好奇地指着勺子岩上空的白云问:“妈妈,那个是什么?”
“蠢子,那是云。”
她妈笑着答道。
“云是什么?”
“云就是云,就在天上飘的。”
……
这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正月尾,陈有和已经定下了第二日就去龙岗,龙岗村是处于大山最深处的村子,在什马镇往里走四五十里的地方,那里木材好又多。由于路途遥远,山路难行,加上在那里等木材的时间,进一趟山包括拉去城里的功夫,前前后后得个把月。
夜里,他来到爹妈屋里交代两个孩子的事。
“两个孩子已经大了,很多事情都可以自己做。妈,你就管他们三餐饭,晚上如果他们愿意就来同你们睡,顶好是他们自己在屋里睡,两个已经有这么大了,你们床上怕挤不下。”
“好,做得。你这下就要好好做,莫又去吊儿郎当,等家英回来她才会喜欢。”
肖家真是为这个儿子操了不少心。虽然自己也七十了,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晚上,陈有和又给孩子交代了一番,第二天一早,他就出了门。
这天是周末,月红不用去学堂,牛也不用放。这头黄牛是她家和二伯家一起出钱买回来的,一人一半,用牛的时候两家轮着来,平时都是一家管两个月,这两个月都是归二伯家管。
早上睁开眼睛,只有空荡荡的房间,爸爸不知何时走的。立生也已经醒了,姐弟俩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厅堂里陈福家和前进家的正进进出出忙着做早饭,她们的灶房里冒出阵阵炊烟,不时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两家的男人蹲在马口里话事,孩子在旁边打打闹闹。月红和立生两人径直来到冷冷清清的灶房,舀了一缸子水刷过牙,又打了一盆冷水洗脸,这才前后脚来到婆婆爷爷的厅堂里。
他们的爷爷正在灶后边烧火,婆婆则立在灶侧边,弯腰用竹编漏勺从锅里捞出过了水的米倒进木篜里,准备蒸饭。
月红喊了一句,“婆婆……”
。
“哎,娃娃起来了。先去玩一会儿,饭还没熟。”
肖家回过头和蔼地说到。
“哦,好。”
月红和立生很快出了门。他们穿过一条巷子,来到一片晒谷场,晒谷场的下方是一堵米把高的围墙,围墙的里边是学凯的屋场。晒谷场右边是学友的地基,地基已经起了一半,正在紧锣密鼓地加建。晒谷场的正前方是华英的家,这会儿华英两姊妹正在晒谷场里踢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