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九章算术》是他布置给张苍的课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修好了,第一页介绍了数字代法,加减符号,然后便是算法在各种问题上的应用,张苍编得极为细心,因为有标点符号,此书可说是深入浅出,十分好读,完全可以交给秦王推广。
严江大大表扬了他一番,然后又交给他新课题,让他把更多不能解的数术找出,自己则去整理他想写的文章。
在花费了半月时间后,他终于勉强整理出大纲,可以上台演讲了。
好在如今的讲法并不像这时的文章一样生涩难懂,要反复咀嚼才能明了,而是需要尽量的解释,通俗易懂,会写成古文章那样是因为书简昂贵,能少写一字便要少一字,全是干货,严江暗搓搓地想着等以后书纸便宜到无纸化办公时,文章就能水成大海了。
但既然到了古代,还是要硬着头皮上的。
于是他就上台了。
如今的诸子百家大多围绕的都是一个核心课题“治国”
,法家认为要靠法,儒家认为靠德,墨家认为要止战,兵家靠打仗,纵横家靠舌头,道家靠别干事情,农家靠务农……
而他要讲的学说,则是靠“理”
,这部“学说”
大部分是剽窃了马列主义,当然,只是小小的一部分,认为国家就像人,法家是骨,儒家为肉,兵家是盾牌与武器,提出管中窥豹,只能见到一块斑的想法,各家学说皆有不足之处。
而“理”
就是以事实为依据,对国家有用就利之,对民有利便用之,不分百家,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在论文中提出“国耗”
一词,意思是国家社会运行成本,如官吏的管理,国库的支出,犯罪的损耗,皆是国耗,其中儒家可以大大降低社会运行成本,法家是社会存在的基础……
但“理”
却不止百家,还包括了天地至理,比如顺应天时,天时便是理,水向低处流,这也是理……
“这些无法改变,人尽皆知,何须学习?”
有人不解问。
严江便讲,上古之时,无人知晓天时,及千年总结,才有春种秋收,节气日历之属,这便是由“无理”
至“有理”
,遂人举火,神农种禾,仓硕造字,皆是以无理至有理,方成世间大德,此皆前人总结规律,才有如此煌煌盛世,由此观之,理何人皆知?何人不需学?
“既然如你所说,那你总结出了什么理?”
又有人问。
严江于是又讲起社会的基本规律,以强秦为例和楚国为例,分析为何变法秦国可行,楚国夭折,他从守旧势力入手,分析出当时秦弱楚强,秦国贵族势弱,所以改革较易,虽商君身死,但变法依然能过;楚国当时虽强,但因分封贵族过多,山头势力无数,变法自然阻碍重重,中途夭折。不足百年,诸国强弱之势倒转,强秦无敌,然后又分析起如果楚国改革,应该从何入手,如否在小触及利益情况下成功。
比如推恩令,让贵族之地不再由嫡长继承,而是诸子平分,数代之后,大山就会自然崩塌,国君之困便解……又比如摊丁入亩,以地亩而非人口数量收税,自然能从贵族收到更多税收而不伤民,从而国库充足……再比如用青苗法,让青黄不接时借贷给农民,收获时还政府,既加税又利民……
虽然大部分他心知是不合时宜瞎扯一通,但听的人不知道啊,瞬间便觉得这位简直是世间少有大才,立时折服。
他讲的深入浅出,充分分析了庶民、贵族、国主三方势力在各自的利益相关,洋洋洒洒一通推论,听着坐下众人十分着迷,然后声称这就是从无数事例中总结规律,看到的“理”
。
当时坐下便有一位楚国贵族重金相请,希望他入楚讲学,被他婉拒了。
然后便称过三天后再来讲,想听请便,就离开了。
张苍也听得十分激动,不时问这些变法之术的细节,然后又问及各种理论,他对严江所说金木水火土五行里定还有细分,酒为水却可转为火的原因吸引,立刻就回去认真学习数术——先生说了,数术是一切“理”
之基,只要更深一层,才可学到其它“物理”
。
严江的学说很快传到秦王耳中,于是两人又开启了月下独对饮模式。
“王上可是听了我所说之法,忧心六国因此而强?”
高台楼阁之上,对饮明月,严江微笑着举杯。
“自是不会,”
秦王心情似乎很是愉悦,“卿一心助我攻伐六国,寡人应该致谢才是。”
说着,他便举杯一饮。
“哦,此话何解?”
严江瞬间来了兴致,秦王难道也能看清里边的坑?
“推恩一令,自是极好,”
秦王微微一笑,一一分析道,“可如此一来,世家分化,更易灭除,若是天下安定,未必不是一计良策,可时值乱世,此法一出,人心易乱。”
唯有秦国例外,因为除非战死沙场,军功爵位不能传给后代,所以推恩这法,在秦国反是权贵想要的“麻烦”
。
严江瞬间鼓掌,正是如此,推恩令可以把爵位田产往小了分,汉武帝用来消灭了分封诸国,但在乱世嘛,世家一乱,一国便失了稳定,哪个国先用这法,秦王估计要拍手称快,给选这馊主意的发一个一万金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