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霓红唇边的笑意渐渐浓郁起来:“华夏初民秉性谦卑,务实求存,足跨山川河流,目追日月星辰,记天时,修水利,兴稼穑,制耒耜,乃至缫丝织布,冶金塑陶,无不是以造化万物为师,渐成博大。”
“我明白了哥哥,你所问的华夏文化之源,究竟还是造化自然!”
少姝语带兴奋,不觉在原地蹦了蹦。
“不错,师造化,法自然,修学进德之人不可忘却分毫,
如此,方能慧观大道运行,觉知天地众生,通达于心,感受于身。”
思霓眼中耀动着清亮,看向女儿:“人文之珍贵,虽无形影却永不消散,像四季轮替般,在生生不息中流转下去,接续点亮人们心中埋藏的火种,温暖他们,照彻生命里的种种悲喜。”
“方今所有的,是久远岁月而来的馈赠,也还将走向未来的冀望,咱们能做的,唯有用心领悟,日后,再郑重交予来者。”
子猷言罢,仿佛深深陶醉在自己的情怀中,斟过一杯槐花酿,唏嘘饮尽。
思霓回味半晌,依旧用她温文的语调叮咛道:“少姝,哥哥说的修身内证之理,须字字牢记,日后方能体悟啊。”
母亲常作如此提点敦促,记住这个,记住那个,现下不懂没什么要紧,往后总有明白的一天,但如若什么都没记住,却明白什么去?
少姝郑重应声,含在嘴里的箸头硬是留下一道浅浅的齿痕。
除了铭记方才这番教导,犹令她肃然起敬,心下大为震荡的,更多在子猷本人,或者说,是在世代以“文而化之”
为己任的华岩书馆。
次日清晨,东曦初现,骐骐与尹毅一前一后,精神奕奕地来了。
少姝上前堆笑道:“尹毅哥,劳烦你替我与舅舅告个假,就让骐骐陪你上陶复庐吧。骐骐过来,今日给舅舅捎坛咸菜,我给你装上。”
“少姝姑娘莫非有要紧事?用不用我留下打帮?”
尹毅关切询问。
“是呀,子猷哥哥上来了,我要陪着到陶窑办点事,尹毅哥上庐医治可不能耽误。”
“好吧姑娘,子猷公子是否起身了?容我先去拜见。”
尹毅说着,刚要抬脚,忽又回转头,面色凝重道:“昨日怨我,没陪着姑娘,谁知竟出了那样大事。”
少姝知他已听说了自己深潭救人之事,不想他一味苛责内疚,忙道:“尹毅哥,我不是好端端站这里么,再说,你若是当时在场,没准儿跳的比我还急哩!”
尹毅憨憨一笑,他自知嘴笨,横竖是说不过少姝的,现下听她声量无异,中气十足,也就放下心,自管熟门熟路地往后院寻子猷去。
不一会儿,子猷携了尹毅,一径热络的聊着,来到厅堂门前,目光落到就着少姝掌心啃吃嫩草的小鹿身上,不觉好笑,一人一鹿好似家人般亲昵无间。
子猷不觉走近细看:“骐骐长得真快,个多月而已,显见的壮实了不少,个头更高了。”
“昨天人多事杂,无暇料理它,便一早打它去尹家待了半日。”
思霓踏出门槛,冠一锥髻,笑意盈盈,她早间的气色似乎要好些。
子猷弯下腰身,视线和鹿儿齐平了:“对了,骐骐还是这般静雅,依旧不吭声喔?”
“子猷哥哥,骐骐不言,且别期待听那‘呦呦鹿鸣’了。”
少姝将褡裢里的东西整理好,又拍拍小鹿的头,口气不无遗憾。